第36章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乔含、崔媛媛以及正在和她们八卦的两个女生，此时脸色都僵得有些难看，因为她们刚才还在谈论的人此时就站在她们面前。
正好都在呢。
纪柏暮刚才进来的时候，很清楚地从她们的嘴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几人一眼，崔媛媛和另外两个女生都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纪柏暮最后把目光投向乔含，没什么表情地道：“是你指示的吧？”
乔含眼神躲闪了一下，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油，漫不经心地道：“我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看来就是喽？”纪柏暮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乔含蹙着眉看向他，仍然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看见对方的反应，纪柏暮忍不住冷笑了出来，直接戳穿道：“你觉得，造谣中伤我，丁旭升就会喜欢你吗？”
听到这，待在教室里的零星几个吃瓜人都纷纷向乔含投来惊讶的目光。
虽然乔含对丁旭升有意思的事大家多少都能看得出来，但是乔含居然会为了丁旭升做这样的事情，还被当事人当面揭穿了出来，可就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乔含顿时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她又稍微冷静了一点，反讽道：“他不喜欢我又怎么样，难道他还会喜欢你吗？”
心里像是骤然被捏了一把，然后又是一股火蹿上来——这就是被戳痛处的感觉么？
纪柏暮心里默默感受着，更加不给对方留面子地冷笑道：“他喜欢谁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我只知道，就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性格，谁跟你扯上一点关系谁倒霉！”
“你！”乔含再也忍不住，一直以来都被周围的人簇拥着的她哪里受得了别人这样嘲讽自己，于是便扑了上来，抓住纪柏暮的手臂就用劲拿指甲掐。
“嘶——”纪柏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也变得更冷了。
本来他还想尽量表现得克制点，但是对方居然都动手了，那本来就是受害者的他还有什么理由让着呢。
不过纪柏暮也克制着并不想太粗鲁，只是用劲把乔含推了出去。
“啊！”谁知道乔含居然自己重心不稳，摔了个跟头。
就当纪柏暮看着坐在地上的乔含感到一阵无语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怒吼：“你他妈的干什么？”
纪柏暮刚转过身，就见一双手攥住了自己领子。
张诚一脸愤然的样子叫道：“你干什么？怎么能这样对人家女生？”
虽然领子被这个人抓着，但纪柏暮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他身上，而是第一时间看见了丁旭升。
天气突然阴沉了起来，于是训练便提前结束了，此时的丁旭升正一脸愕然地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站在门口那里。
纪柏暮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移开视线，看着那双还在抓着自己领子的手，冷声道：“放开。”
张诚像是听不见一样，还在那里自顾自地喊着：“你凭什么欺负人家？你还是个男的吗？”
这样的指罪从张诚嘴里说出来，纪柏暮也是觉得好笑：“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是男的吗，而且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你是她养的狗吗？”
“你这家伙！”张诚对他说狠话的同时，居然还有些惊慌地侧过目光看了一眼乔含。
还真是只舔狗啊，纪柏暮好气又好笑，表情却变得更冷了：“我再说一遍……”
“把手放开，张诚。”
一个严肃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纪柏暮回头看去，是赵金钰，她现在的语气就像是她平时的做事风格一样不容置喙：“放手，不然我就以斗殴为名上报了！”
听到赵金钰这样说，张诚才悻悻地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而纪柏暮一直捏着的拳头也放了下来。
“我刚才看得很清楚，是乔含先扑上去动手，被纪柏暮推开后又自己脚滑才摔倒的，所以不要随便给别人扣帽子。”赵金钰边说着，边淡淡地瞥了一眼乔含。
刚被人扶起来的乔含眼神阴鸷地瞪了回去，但是对方已经不再看她了。
张诚看见乔含被扶起，赶忙上前献殷勤去了。
纪柏暮看了看赵金钰，他和赵金钰并没有多熟，就是有段时间坐在一个组而已，但他刚才多少感觉得到对方是有意偏袒自己的，便在走过去的时候低声道了一句：“谢谢了。”
“没事，我就是不喜欢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而已。”赵金钰淡淡地回答道。
纪柏暮淡淡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纪柏暮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见丁旭升走了过来，他才恍然想起来，把面包和丁旭升的卡一起递过去：“拿去吧，不客气。”
丁旭升接过了面包和卡，却没有走开，反而还在跟在拿起面包准备去天台的纪柏暮身后。
走到走廊上时，纪柏暮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道：“怎么了吗？”
丁旭升清秀的眉头微微一皱，用一种有些失落的语气道：“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想问你刚才发生了什么啊！”
纪柏暮想来也是，但他现在对这件事实在没有什么想说的，便垂眸随便答道：“没什么，就是起了一点口头争执而已，不要紧的。”说完，他又继续往后门走廊的方向去。
“等一下，”丁旭升突然抓住纪柏暮的手腕，声音里透着几分慌乱，“你要去哪？”
纪柏暮看着丁旭升抓住自己的手愣了愣，感觉自己表面的平和就要破碎了，于是一边赶忙试图把手抽回来，一边扯着嘴角道：“我能去哪啊，就是出去吃个面包顺便走走散散心而已。”
丁旭升仍然抓着他的手不放，语气坚持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呼——”纪柏暮终于神色漠然地叹了口气，丁旭升被纪柏暮脸上那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看得愣住了，连手上的劲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纪柏暮趁机把手抽了出来，用并没有多少笑意的笑容说道：“还是不用了，我现在心里有些乱，麻烦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尔后，直到纪柏暮消失在前方的拐角，丁旭升都只是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沉默地看着他离开。
然而，纪柏暮终究还是没能达成独自安静的美好愿景。
看见走进来的纪柏暮，正捧着半个面包的苏芮回过头来，笑着打招呼道：“哟，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纪柏暮感受着拂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的细碎雨点，看着自阴沉天空上降下的雾幕，漫不经心地回问道：“这种天气，学姐你还来干什么？”
“今天下课下得有点晚，就想着来这里看看能不能碰上你，虽然等了一会儿，但你还是来了嘛，”苏芮看起来心情挺不错，“今天天气虽然不好，不过这夹着毛毛雨的蒙雾在这个视角看着，不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吗？”
“这样吗？”纪柏暮打开面包袋子，双眼微眯，顺着风雨的方向望向远方。
雾同雨交织的天幕，在傍晚最后的光线下，化作一种沉郁的色彩——确实挺有风味的，纪柏暮心想。
苏芮歪着头看向他道：“心情不好？又遇见什么事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有人在背后给我造谣而已。”纪柏暮淡然地回答道。
“哈？这还不算什么大事？！”苏芮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怎么能这样啊？你这么好的人居然还能被嚼舌根，这群人真的是够了……”
苏芮愤愤地替纪柏暮鸣不平着，但纪柏暮只是听着并偶尔答两句。
他向来都是一个随和甚至有些软弱的性格，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失去了所有的畏惧，只因为被真正地戳到了心里最痛的地方。
在那一瞬间，他心里甚至涌动着想要上去把那些人撕掉的恶意。
他从未感觉自己距离崩坏如此相近过。
他其实并不在意乔含那些人会说什么，即使她们是怀着恶意中伤到了自己的弱点，他真正在意的……
纪柏暮回想起一幅画面，在看见自己和摔倒在自己面前的乔含时，丁旭升露出的那副神色，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是不是熟悉的事物突然换了一副陌生的不为人知的面孔时，人们都会这样呢，那要是他真正地知道了……
纪柏暮不敢想，也不想再去想了。
丁旭升站在后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望着外面的视野。
远到雨幕中的操场，近到楼下的空地，都没有看到纪柏暮的影子。
他说的散心，究竟是去了哪里，为什么找不到？丁旭升蹙着眉想到。
这时，陆松独自一人走到他身后，吹了声口哨，对着回过头来的丁旭升道：“已经搞清楚发生什么了。”
在听陆松说完打听到的前因后果后，丁旭升蹙起了眉头：“原来是这样。”
“你那小朋友这次可是委屈惨了吧，”陆松不带笑容地调侃了一句，然后道，“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让他原谅你呢？”
“等会儿我会用那些事威胁警告乔含一次，我也会和暮暮说清楚我跟她们的不合关系，”丁旭升垂眸思索着，“当然，关于我家里的事他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希望他能别太纠结那些细枝末节吧。”
陆松抱着臂看他说完，然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还是抓不住重点啊。”
丁旭升有些不耐地看向他：“那你倒是说说重点是什么啊？”
“有些事我也看不太透，关键还得你自己去想才行。”陆松说完这一句后，便转身离开了。
丁旭升皱着眉头思索着，半晌又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什么才是重点啊。”
晚上放学后，纪柏暮刚刚把书桌收拾好，丁旭升就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纪柏暮刚想问他要去吃宵夜吗，丁旭升却率先道：“今晚去操场上走走吧。”
“是吗？”纪柏暮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激动，但随着而来的却是一种恐慌。
他是想要说什么吗？
“嗯，快走吧，省得一会儿迟到了。”丁旭升稍稍有些着急地催促着。
“嗯，”纪柏暮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晚上要看的书拿在手上，站起身将椅子推回桌下，“走吧。”
十月已然过去了一半了，正是舒适的中秋时节，下午的雨停后，不温不寒的秋风甚是喜人。
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着的操场，又于孤零零的几束影子里透出几分寂寥，纪柏暮看着这一切都还是这么熟悉。
从去年丁旭升拖着他来再到这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多了，但是这个学期以来，他们总是因为丁旭升要应付的各种事而一直没能再来。
现在要是突然再来个一千米的话，自己可能会当场暴毙吧，纪柏暮心里道。
“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呢，”心中将那些无谓的感慨过了一遍后，纪柏暮转过来换上一脸轻松的表情对丁旭升问道，“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对这个夜晚的无人角落里有一种共同的归属感，所以他们总是能在这里轻快地聊一些并不需要第三者倾听的话题。
其实纪柏暮并不想主动去问，因为他完全不想知道丁旭升要对自己说什么，但是他又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慌乱的神色，所以他试图抓住主动权让自己一会儿不至于太狼狈。
丁旭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用平和的表情来掩饰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嘛……”
说到这，丁旭升神色间有了一瞬的凝滞，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需要来夜跑挥发情绪了。
是谁带来的这个效果呢？答案不言而喻。
于是他又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继续道：“很久没有想过要来这里了，今天就突然想着来走走。”
“……啊哈，这样啊。”纪柏暮勉强勾起一丝笑意道。
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什么共识一样，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默契地调整着步伐并列走着，仿佛脱离了物质的束缚一样，悠然而漫长。
直到十分钟过去了，可以看见远处的路上走向寝室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走得越来越匆忙，纪柏暮开口道：“该回去了吧，等会儿又迟到了。”
这时，丁旭升停下了脚步，一直配合着步调的纪柏暮也停了下来。
丁旭升开口了：“我听说了你和乔含为什么闹矛盾了。”
纪柏暮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在不住的颤抖中维持着平淡的表情道：“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这和我……唉不，这和我有关系！”
平日里始终做事利落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丁旭升，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表述自己的意思，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为震撼。
看到这样的丁旭升，让纪柏暮紧张的心情都不由得放松了些许，甚至还能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看着都有些不像你了。”
听到这句话，丁旭升自己也不禁有些失笑，喃喃道：“是啊，这可真不像我啊。”
最后，丁旭升终于调好了思路，一脸正经地说道：“总之，我已经警告过乔含，让她不要再传你的谣言了，”说到这，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沮丧地道，“对不起了，这件事。”
纪柏暮连忙摇了摇头：“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呢，明明是他们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纪柏暮游离的眼神忽然变得黯淡了下来，试探着道：“说起来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她们说我是……”他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时已经微不可闻。
“嗯，我知道了的，她们造谣你是……啊，那个词我也没听太明白，”丁旭升回道，他显然并没有太在意这个细节，“总之，乔含会这么恶意中伤你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但是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如果她再做出这种事的话，我也一定不会让她好受的！”
纪柏暮听着丁旭升说完这番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这家伙的重点完全不在他担忧的点上，虽然这样也好，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难受呢，好像胸里吊着一个石头一样沉闷。
这时，丁旭升抓着纪柏暮的肩膀，看着他认真说道：“暮暮，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
纪柏暮有些失神地应道：“嗯。”
“当然，陆松他们也是我的朋友，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只有你才让我感到那种真正的安心感。”
“嗯。”
“所以，你能答应我，一直做我的朋友，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吗？”
纪柏暮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是什么呢？似乎有近乎恳求的波光，又似乎有深不见底的孤独。
仿佛有海妖的化身，端坐于那双温柔而有神的、让自己向往的眼睛里，诱惑着自己。
诱惑自己忍受着胸中的沉闷，按耐住心头的焦躁，咽下将要溢出的言语，用几乎有些沙哑的声音答应他：“嗯，当然。”
自己似乎还笑了笑，因为丁旭升也在为这个答案而高兴着。
但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摇中被抑制着，被冰封了起来，紧闭了起来，却仍然伫立在那里，等待着一切盲目被刺穿的时候，才会轰然间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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