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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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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极虽不明白布迦蓝为何突然暴怒,  见情形不对,斥退其他人,只留下几个王爷贝勒,  加上亲近大臣在殿内。

        随从清理干净屋子,阿兰柴的尸体被拖了下去,  屋里依旧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  经久不散。

        代善先前被布迦蓝指着鼻子怒骂,  此刻坐在椅子里,手撑着膝盖,越想越气,  脸都憋得紫涨,咬牙切齿看着她道:“我向来问心无愧,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虽然岳托是我儿子,他心怀不轨想要谋反,就是死了,我依然不会包庇他!”

        豪格为了打击布迦蓝,只要是反对她的人,都是他的盟友,  当即附和着代善说道:“亏你还身为首辅,居然当众杀人,  肯定是要杀人灭口,与逆贼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布迦蓝从没有这般生气过,她以前是大名鼎鼎的疯批,与这群野蛮人一比,  她生生被衬托成了道德楷模与普渡众生的菩萨。

        她压根不理会豪格,轻蔑地对代善说道:“代善,  我连叫你一声名字都恶心!你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却从没做过一的人,说你是畜生,还侮辱了畜生。你哪里来的脸说什么问心无愧,岳托是你儿子,他真是瞎了眼才成为了你儿子。

        当年你是怎么待岳托硕托兄弟,在先大汗还在时,就想杀了亲生儿子,被先大汗训斥之后,又马上杀了无辜的妻子,撇清关系,说自己是被女人蒙蔽了。你要不要脸,女人都能蒙蔽你,你的脑子呢,居然怪罪到女人身上去,说白了,你就是没有脑子的混账!

        后来,你又多次进言要杀岳托,在坐的各位难道听得还少吗?岳托究竟造了什么孽,才遇到你这么个禽兽父亲!他阵亡在战场上,回来的时候你哭得快晕过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父子情深呢。如今岳托尸骨未寒,你就要掘坟鞭尸,更要杀掉你的亲孙子,这等丧尽良的事情,就算是恶鬼,也万万做不出来!”

        屋内所有人都知道实情,布迦蓝骂得虽然狠,却没有冤枉代善半句。尤其是岳托死的时候,代善哭得比努尔哈赤死的时候还要伤心。

        才两个月不到,他就变了一幅嘴脸,恨不得将岳托一支血脉斩草除根,对着他的亲儿子亲孙子,亏他也下得了手。

        代善从没有被当众这样骂过,几乎快晕厥过去,手指着布迦蓝不断颤抖,嘴唇哆嗦,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前你说是被妇人蒙蔽了,现在没有妇人蒙蔽你,你还有什么借口呢?先前你府里的下人揭发你有谋反之心,皇上心善,没有当众处死你,把你悬尸示众,此案处理得不对,其疑惑蹊跷太大,内阁要重审此案!”

        布迦蓝眼神凛冽,从屋内众人脸上扫过:“当年皇上被推举为大汗,众所周知,岳托曾劝代善支持皇上,当以皇上为尊。这么多年来,代善其实心里一直不服气,处处为难皇上,更把岳托视为眼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代善欺负岳托已去世,无法为自己辩解,这就是想来个死无对证!枉顾人伦纲常,畜生不如,当年为了给皇上下马威,连先大汗的头七祭祀都未参加。不孝不仁不慈,此等人面兽心之人,谋反也不足为奇!”

        皇太极回忆起以前被代善阿敏等人欺负的时候,受尽了他们的刁难与羞辱,旧恨涌上心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代善梗着脖子,张着嘴只知道“你你你”,你了好半,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辩驳。

        这次给岳托定罪,除了代善领头之外,还有济尔哈朗与多尔衮也有参与。他们两人此刻后悔不迭,垂着头不敢与布迦蓝眼神相对,只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不要惹到了这个煞神。

        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比如下人告状这种事情,反正就是一张嘴随便说,只是为了打击对手,又不会真去查,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会有人戳穿,谋反这种事,真做的话肯定藏得好好的,会交给心腹手下去做,哪能随便让人知道。

        现在布迦蓝站了出来,利用了他们的手段,而且有理有据,包括对代善的指控,并非信口开河。

        她指出代善所做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根本无需提供证据,代善想辩解,都无从辩起。

        今布迦蓝的矛头直指代善,皇太极本就受了代善阿敏几人一肚子的气,阿敏他们没了,机会都已经递到了皇太极面前,他肯定不会放过。

        果然,皇太极沉声道:“此次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谁是谁非一目了然,代善不尊汗阿玛,打压异己,心思歹毒心怀不轨,究竟该当何罪,现在大家来共议此事。”

        代善面若死灰,皇太极始终把他当做眼钉,今终于要下狠手除掉他,不禁惨笑道:“可怜我一生征战,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要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我如今先走一步,说不定还能追上莽古尔泰,阿敏他们,底下兄弟姐妹多,有人作伴也不会冷清。”

        布迦蓝轻蔑地道:“你拉出阿敏莽古尔泰他们出来说事,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你当谁傻?他们也会不耻与你为伍,岳托若在有灵,更会直接劈死你!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你这般狠毒之人,问问你的孙子罗洛浑,等你死后,愿不愿意来祭奠你!你自身德行不修,到现在还无半点悔过之心,实在是无耻到了极点!”

        岳托死后,长子罗洛浑袭爵,被封为多罗贝勒,领了镶红旗的旗务。如今他端坐在一旁,死死拽着拳头,年轻的脸庞紧紧绷着,如同惊弓之鸟那般,防备地看着屋内众人。

        父母双亲接连惨死,他已不是无知小儿,又岂能不懂人心险恶,从袭爵的那起,就没有一睡过安稳觉。

        记得阿玛岳托的灵柩送回来那,额涅纳喇氏早早就将自己收拾好,把他们兄妹几人叫到了面前。

        纳喇氏一再叮嘱他,他是家老大,以后就是家的顶梁柱,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只感到纳喇氏有点反常,等到她死的那一刻,多洛浑终于反应过来,她是提早在与他们告别。

        多洛浑来不及悲伤,办完丧事之后,镶红旗的旗务让他忙得不可开交。至于玛法代善,多洛浑自小就知道他不待见他们,靠不住。

        奴才莫须有的诬告,代善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要把他们杀光之时,多洛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自认为从没有得罪过他,明明他是他们兄妹的亲玛法,怎么能如此狠毒?

        多洛浑不恨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甚至不恨告状的奴才阿兰柴,他所有的恨,都用在了代善身上。

        布迦蓝突然发难,救了他们兄妹的命,不管她意欲如何,多洛浑深知一件事,她才是他现在最大的靠山,能救下他们兄妹的命,能还给他们阿玛岳托一个公道。

        多洛浑努力抑制住心里汹涌的恨意,说道:“我没有这样的玛法,也不认如此歹毒的玛法。请皇上与首辅明察,为阿玛与我们兄妹做主。”

        济尔哈朗与多尔衮,包括代善几人要杀岳托的儿子们,都是想蚕食掉镶红旗。

        代善的另一个儿子硕托,在旁边始终一声不吭。他与岳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小时候因为代善不待见他们,受尽了折磨,代善要杀他们的事情仍历历在目。

        亲兄弟岳托没了,硕托也伤心。代善这次要将他拉出来鞭尸,杀掉侄儿们,硕托也颇为震惊,虽然眼红镶红旗,但他还是有点脑子与人性,绝不肯与代善坑壑一气。

        谁知道哪就会轮到他,因为他们的阿玛,向来没把他们兄弟当人看,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如今情形之下,没人敢再惦记着镶红旗,若是惹毛了布迦蓝,要把他们所做的事情,一件件拉出来审。依着大清律令,别说细审了,就是明面上违法乱纪的事情,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足够被判罪。

        豪格见机不对,也躲在一边不敢说话。多尔衮阿济格以及多铎三兄弟,则趁机报阿巴亥被推出去殉葬之仇:“代善心怀不轨,当革去爵位,五马分尸!”

        “代善早就有谋逆之心,把他拉去砍头示众!”

        众人连声附和,代善由努尔哈赤亲封的“巴图鲁”,被打成十恶不赦之人。谋反,狠毒,甚至觊觎先大汗的妻妾之事,任何能泼去的污水,全部朝他泼去。

        阿巴亥与代善的传闻又被提出来,多尔衮几兄弟听得满肚皮的怨气,其他两个告密的妇人也跟着阿巴亥一起殉了葬,只剩下代善这个罪魁祸首之一还在。他们几人跳得最高,恨不得亲自动手,将代善一刀刀活剐了。

        皇太极顺从众人意见,当场决定:“将代善革去一切爵位,先圈禁在家,择日处斩,把他押下去!”

        代善面若死灰,老泪纵横,被皇太极的随从拖了下去,其他人心思各异,最后也跟着一一告退。

        皇太极叫住了布迦蓝,说道:“你等等,我还有事情与你说。”

        布迦蓝望了眼外面的色,现在乌云沉沉,眼看着要下大雨,见皇太极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皇上有事情就快说吧,等下黑下雨不好走。”

        皇太极今解决了代善,心高兴之余,又莫名其妙感到空荡荡的,神情低落下来,说道:“随后还得与大明继续打仗,如今代善没了,我怕其他人会有想法,军心不稳。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不宜如此大动干戈。布木布泰,你脾气太过急躁,以后要克制些。”

        布迦蓝淡淡地道:“皇上,此风断不可长。仓禀实而知礼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皇上治理国家的依仗。父慈子孝,父不慈,何来的子孝。阿兰柴作为岳托的下人,如今站出来诬陷主子,这是因为皇上先起的头。

        冷僧机告发莽古济之后,又是抬旗又是升官,享尽了荣华富贵,其他人可眼红得很,所以才会有人不断站出来。皇上,若是你的随从奴才,告发皇上当年的汗位来得不正,在先大汗在的时候,就有不臣之心,皇上又当如何?”

        冷僧机当年告发莽古济,皇太极才得以名正言顺除掉了莽古济,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盯着布迦蓝半晌,恼怒地道:“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你还提出来做什么?”

        布迦蓝冷笑道:“冷僧机此人不可留,他留着一,就时刻在提醒别人这件事,奴才背主,能发财升官,荣华富贵。皇上就能那么笃定,冷僧机会对皇上忠心耿耿?大清已经不是以前的部落,既然有刑部,就该以法治国。

        现在的律法虽形同虚设,但也不能太过,鬼魅魍魉丛生,就算打下大明,根子上早就臭不可闻,好比是被虫蛀空的高楼大宅,经不起任何的风雨,轻轻一推就会坍塌掉,连元朝都比不上。”

        皇太极横着她,不悦地道:“那你呢,豪格说得没错,你当场杀人,又是遵循的哪门子律法?你身为首辅都不能以身作则,别人又岂能遵守?”

        布迦蓝寸步不让,反驳道:“奴才不可背主,这是写在律法的事情,背主之人,本该被处罚,我处罚了阿兰柴,又何错之有?这些年来,我从未如此厌恶一个人,如果不是嫌脏了自己的手,我会一拳拳将代善打死,让他尝尝生命一点点消失的恐惧!”

        皇太极愣了下,布迦蓝向来冷清,不管喜怒都平淡,他也从没见过她如今这般情绪激动,不由得缓和了情绪,说道:“好了好了,你成打打杀杀,这么爱与人动手,早知道让你上战场去了。

        大明那边正在焦头烂额,我准备再派阿济格与多铎他们继续出征大明,我会亲自领兵前去援助,你留在盛京处理政事。安置俘虏之事你也熟悉,你多盯着些,别让他们闹了起来。不过,你也别再到处惹事了!”

        布迦蓝微微皱眉,说道:“布兵打仗之事,皇上自己做主就好。不过皇上,别滥杀无辜,更不得屠城。”

        皇太极叹道:“只要不遇到顽强抵抗,我自不会如此做。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得与你商量,你哥哥吴克善亲自替儿子弼尔塔噶尔求娶四格格。”

        布迦蓝愣住,抬眼看向皇太极,他马上冲她一笑,小心翼翼解释道:“布木布泰,科尔沁是你的娘家,又与大清向来交好,这件亲事若是拒绝,不但伤了你与你哥哥的和气,也伤了与科尔沁的和气。

        我知道你舍不得女儿们出嫁,她们不但是你的女儿,更是我的女儿,我又何尝舍得让她们远嫁?满蒙经常联姻,靠着这些亲戚关系,满蒙关系才得以保持了下来。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一旦翻脸,后果会如何。”

        布迦蓝当然清楚得很,她没料到吴克善会替儿子求亲。表兄妹有血缘关系,不宜成亲生子这种事,在这里说不通。

        大清成立了蒙古旗,漠南蒙古也归顺了大清,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薄弱,经不起推敲。因为大清对他们没有实际控制权,在军政上,蒙古各部落都是独立自主的状态。

        以前满蒙打得死去活来,靠着他们各部落太分散,不齐心,大清最终才取得了胜利。从努尔哈赤起,双方经常联姻,盛京权贵的后宅,几乎都是蒙古人。蒙古权贵的后宅,也几乎都是满洲福晋,婚姻嫁娶来往紧密,勉强维系住了双方的关系。

        大清没有绝对的军事优势,也给不了他们真金白银的帮助,连联姻这条路都断了的话,双方肯定很快就得翻脸。

        布迦蓝也为难,想了想说道:“皇上让我想想,回去我与几姐妹谈一谈再说。”

        皇太极见布迦蓝没有一口拒绝,总算松了口气,说道:“好,你早些回去吧,不然福临那小子又得哭。你下次进宫,干脆把他也带上,我也能见见他,几不见,他又认不得我这个老子了。”

        布迦蓝心情不大好,不想与皇太极说话,沉默不语转身离开。

        空乌云密布,云层低垂,使得狭窄的宫殿看上去更为压抑。克伊克勒氏生了皇太极的第十个儿子,海兰珠这下彻底一病不起。

        国君福晋不想经常见到萨满跳大神,受不了宫里的气氛,也住在城外,几乎很少回宫。

        布迦蓝也一刻都不想多呆,飞快跳上了马车。待走到半路时,雨终于滴滴答答落下来,渐渐地越下越大。

        待马车从侧门驶入,布迦蓝下了马车,已大雨倾盆。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瓣,被雨打落,青石地面上落英缤纷,花瓣浸在水漂浮,成了流淌的花溪。

        布迦蓝站着看了一阵,深呼出口气,待心情平稳了些,才往后院走去。

        远远地,就听到福临的哭喊声。她微皱着眉头,忙加快步伐,到了门前,见福临正歪斜着身子,左躲右闪要往门外冲,嘴里含混不清喊着额涅。

        国君福晋扎着手跟在他身后,好声好气劝道:“额涅等会就回来了,现在外面在下雨,你可不能出去,仔细淋了雨生病,又要吃苦苦的药。”

        福临也不听,只管扯着嗓子哭,抬头见到布迦蓝站在面前,哭声骤停,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后,又哭喊起来:“额涅,额涅。”

        布迦蓝轻轻挪开腿,嫌弃地道:“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嘛。快松开被抱着,我身上脏,先去换身衣衫出来再抱你。”

        国君福晋忙上前抱起福临,他见到了布迦蓝,也没再继续哭,眼里包着泪,不断委屈抽噎。

        布迦蓝看得好笑,洗漱后换了身衣衫出来,从国君福晋手里接过福临,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捏着他白里透红的胖脸蛋,说道:“先前走时我就跟你说了,等下就会回来,让你别哭,你怎么不听话?”

        福临刚哭过,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像是汪在了水,疑惑地转来转去。他还听不懂布迦蓝的话,依偎在她怀里蹭了蹭,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他一笑,布迦蓝也被他逗笑了,见国君福晋神色疲惫,歉意地道:“姑姑辛苦了,以后你别管他,把门一关,只看着他别摔了撞了就行,他自己哭一会就会停下来。”

        国君福晋嗔怪地道:“那哪行,他一哭啊,我这心都碎了,你瞧他这胖脸蛋,那双眼睛,活脱脱比那海棠还要美,我哪舍得留着他自己哭。”

        布迦蓝听了国君福晋的比方又想笑,福临就是生得白,现在胖乎乎圆滚滚,所以看起来还算可爱,他就是根狗尾巴草,哪能与海棠比。

        不过在国君福晋眼里,福临是下第一好看,布迦蓝也没有辩解,其他的都好,只这一点国君福晋那是寸步不让。

        转头看着窗外的雨,说道:“几个格格呢?这么大的雨,她们可别贪玩在外面玩水。苏茉儿,你去把她们都带来。”

        不大一会,苏茉儿带着几个格格回来了。果然,七格格格格两个小的贪玩,偷偷跑到屋外庭院里去踩水,全身上下都被淋了个透。格格已经交给奶嬷嬷去换衣,七格格则被拎了回来。

        国君福晋见状,赶紧起身回院子,说道:“格格这个不省心的,还有七格格,这两人一定得好好修理。还没有到大夏呢,要是着了凉,那可不是小事。”

        七格格一听,撅着嘴绷着小脸很不高兴。布迦蓝看着她,说道:“带她先去洗一洗,换身干爽衣衫出来再说。”

        苏茉儿带着七格格去洗漱,四格格五格格坐在布迦蓝对面,两姐妹互看一眼,低着头小声地道:“额涅,都是我们不好,没有看好妹妹。”

        布迦蓝顿了下,温和地道:“是七格格自己贪玩,不关你们的事。”

        两姐妹见布迦蓝没有责怪她们,霎时松了口气。福晋一听玩字,立刻从布迦蓝怀里溜到地上,蹬蹬瞪歪着身子跑到她们面前,拉着她们的手往外扯,嘴里叫道:“玩,玩。”

        布迦蓝微微拔高了声音,叫了一声:“福临!”

        福临动作马上一停,转过身望着布迦蓝,见她板着脸,马上不敢再闹,又蹬蹬瞪跑回来,抬着胖腿往她身上爬。

        布迦蓝衣袍早就被他揉得皱巴巴,他爬得吃力,也没有出手帮忙,任由他手脚并用爬了上来,依偎在了她怀里。

        姐妹俩瞧着福临笨拙的糗样,不禁笑出了声。福临听到她们笑,也跟着咯咯笑,布迦蓝看着他们真烂漫的笑容,心的郁闷与烦躁,消散了大半。

        七格格洗漱之后,换了身干爽衣衫出来,走到布迦蓝面前,仰着头娇娇唤了声:“额涅。”

        布迦蓝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温度正常,这才面色严肃地道:“七格格,你自己说说看,今犯了什么错?”

        七格格很会察言观色,见躲不过去,垂头抠着手指,怯怯地道:“我不该去玩水,额涅与奶嬷嬷都说,不能淋了雨,也不能自己去玩水。额涅,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宅子里水多,又连着湖,布迦蓝经常三令五申,不许她们独自去湖边玩。几个大的格格都能遵守,就七格格格格两个小的总爱往水边跑。

        两人别看人小腿短,跑得还挺快,照顾她们的奶嬷嬷与下人,经常跟在后面追得满头大汗。

        布迦蓝说道:“犯错就得接受惩罚,这次自己去站着反省,要是下次再犯,我会打你板子,绝对不会轻饶。”

        七格格吓得小脸都白了,要哭不哭,挪着腿走到墙边规规矩矩站好。小眼神不时可怜巴巴看向布迦蓝,希望她能心软饶了自己。

        布迦蓝把七格格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却只当做没有看见,提高声音,让七格格也能听清楚,正色对四格格五格格说道:“你们不会游水,要是掉进了湖里,下人一时没有看见,湖水很深,说不定就再也起不来。我不是吓唬你们,你们大了,也该知道水里面有多危险。等到气热的时候,额涅教你们游水。”

        两姐妹不断点头,说道:“额涅,我们不会靠近湖边,也会看着妹妹与弟弟,不让他们靠近。”

        布迦蓝满意地点点头,思索良久之后,方说道:“先前二格格嫁了人,三格格也定了亲,四格格年纪也不小,你可想过自己的亲事?”

        四格格怔怔看着布迦蓝,脸色先是一白,再慢慢转红,问道:“额涅,今你进宫,汗阿玛可是说了要将我许配给谁?”

        布迦蓝没想到四格格这般聪明,对她招了招手,四格格起身走到布迦蓝身边坐下,五格格见状也起身坐在了另一边。

        布迦蓝将四格格垂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理正五格格歪倒在旁边的包包头,看着她们仍然稚气未脱的脸庞,心里酸涩不已。

        “科尔沁前来求亲,你们的吴克善舅舅,替他儿子弼尔塔嘎尔求亲,你们表兄妹以前也应该见过面。四格格,不管你同不同意,只管说心里的想法,我不会怪你。”

        四格格神色迷茫,呐呐说道:“额涅,我不想嫁人。二格格成亲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件事。二格格嫁到蒙古去之后,写了几次信回来,国君福晋认不了太多的字,都是三格格念给国君福晋听。后来三格格偷偷告诉了我们,说二格格在信里面写,她什么都好,只是偶尔会想家。二格格在撒谎,要是什么都好,就不会想家了。

        三格格也要嫁到蒙古去,她跟我们说,我们几姐妹,肯定以后要全部嫁到蒙古去,这是我们的命。额涅,我能不能不认命,我每都在努力学习,学习骑射,跟着额涅找来的汉人大夫,学着认药辨药。我学得很认真,等学成以后,我想行医救人,不想同汗阿玛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关在一起生儿育女。”

        二格格成亲不久,额哲身边已经有五个五个女人,也不知道斡儿朵里面,能不能装得下。

        布迦蓝从没有跟几个格格说过男人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这种话,在大清蒙古甚至大明,都是荒夜谈的神话。不知是福,知道得太多,而无力改变才是最大的痛苦。

        而且放眼望去,也找不到这样的男人。比谁不那么烂,在里面选一个稍微好点的,也实在是太荒唐。

        布迦蓝握了握四格格的手,又看着五格格,问道:“五格格,那你呢,四格格以后想当大夫,你可有想好了以后想做什么?”

        五格格呆呆地看着布迦蓝,嗫嚅着说道:“额涅,我不想离开额涅,也不想嫁人。四姐姐说,长大后总要做事,不能成只管着吃喝玩耍。我读过书,以后就做个先生,教他们读书习字,这样可以吗?”

        布迦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站在墙边反省的七格格大声道:“我以后长大了,要做大将军,领着兵上战场打仗!”

        布迦蓝瞪了她一眼,七格格小时候就说要做大将军,到现在还没变过,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烦恼。

        从头到尾,她都很冷静,衡量得失成败,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

        要拉拢蒙古最方便,也是最简单的事情,就是选三个最有帮助的蒙古部落,把三个格格嫁出去联姻。

        权利场上,容不下太多的仁慈与温情,要得失取舍,权衡利弊。

        随着布迦蓝权势地位一步步提高,她没有把眼光放在后宫那点小事上,更没有把眼光放在大清。

        她也如皇太极那般,想问鼎下。

        兴许是今的雨太令人烦恼,也许是因为纳喇氏的血太触目惊心,布迦蓝自朝笑了笑,她现在真是,居然也有慈母心的一。

        捉住福临想塞进嘴里的小胖手,把七格格也一并叫了来,让他们姐弟围成一团,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以后要更加努力,不管是学习还是锻炼,不能随意应付了事。行医救人担负着人命,做先生不能误人子弟。当大将军打仗,你自己的命,你军营里的人命,都交在了你手上,更不能出了差错。至于你们的亲事,我也去努力想办法解决,总会想到办法的,不能让蒙古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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