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衡（9）
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戈奕选择奋不顾身地冲向玉梯第二阶。
脚尖触及玉石，正当围观学员都揪紧了心以为他要成功的刹那，大团血雾猝不及防地从戈奕身体表面爆开，可眨眼间又在七彩宝光中消融，毫无踪迹。
就像一帧定格动画，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很快便受吞掩。
又是一副似曾相识的场景出现，戈奕如同废弃木偶般被光障轻易击飞，径直向大厅坚硬的金属墙壁处砸去。
“都躲开！”
羽沢英疾声大喊，同时双手一挥，冰蓝灵力裹挟着她流星逐月地朝戈奕的方向追赶。
可是来不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九尾和闵枫之站在昭灵界的西侧，刚好可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们不忍心直视这惨痛的画面，下意识地闭上眼——
但想象中剧烈的撞击声并未响起。九尾试探着睁开左眼，就见戈奕稳稳的停在空中，四肢无力下垂，有一层看不清的灵罩在支撑着他的身体。
是年逝水接住了戈奕。
“怎么回事？”
听到男人低沉的问话，羽沢英紧绷神色一软，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戈奕想要强行提升分化位阶，却遭到了昭灵界反噬。”
“胡来。”年逝水薄唇抿成一条线，扫了一眼在场的学员，“还剩下多少？”
羽沢英抓着名单，“戈奕是最后一个。”
年逝水微颔首，淡淡吩咐道：“分化仪式结束，成功觉醒属系的学生暂且留下，其余人离开。”毋庸置疑的语气。
随即，昭灵界外的学生们纷纷如鸟兽状离去，闵枫之拉着九尾的衣袖也跟随人群向前走。
九尾顺着石台边沿慢慢踱步，若有所思地望着羽沢英听从年逝水指挥撤去七彩屏障，他趁着闵枫之不注意，悄悄的小心翼翼地伸了一根手指探进光幕。
这…这感觉……？！
他诧异地注视着自己的食指，葱段般白皙纤细，粉润的指尖在最后一点彩光照耀下，近乎透明质地的水晶。
仅仅一根手指的触碰，九尾恍惚间居然以为自己回到了生灵禁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昭灵界内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灵气，空气中溢满湿润的水汽，舒适、柔和，他不明白为何这些人类进入之后却像是历劫一般。
真奇怪。
没给九尾过多探索的机会，七色流彩似散潮般迅速消失，大厅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星芒七角归于平静，默默地蛰伏在柱梁角落。
手指传来的感觉也随着昭灵界关闭而一起消失，他回到了现实。
“你发什么呆呢？快走呀。”闵枫之感受到身后人驻足不动，扭头催了一句。
九尾飞快地把手藏在外套衣兜里，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个笑话，快走吧。”
“啥笑话，说来听听，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忘了。”
…
---
年逝水解散分化仪式后，九尾二人重新返回教学楼，一路上看到已陆续有学生带着家长在学院内四处闲逛，看来是家长会准备结束了。
他们加快速度跑回一年三班教室门口，恰好赶上班主任在说最后的致辞。
纳闷的是，其他家长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座位上，唯独第四组倒数第二的两张并排桌子，空空荡荡，十分明显。
俩爷爷溜号了？
九尾与闵枫之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你爷爷，和我爷爷，不会结伴去上厕所了吧？”闵枫之犹豫地问出她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
九尾：“……”虽然但是，从严谨的角度思考，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等等吧，或许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还好，没有让小辈们等太久。
几分钟后，两位老人家在校长柏庚的陪同下姗姗归来——陈仲宁与柏庚一左一右，将心情颇好的闵奇禄夹在中间。
“哦，原来他们是和柏校长一起去上厕所了。”闵枫之恍然大悟地定下结论。
哈，这个笑话讲得不错，下次不要再说了。
陈九尾和闵枫之主动迎上去，分别到各自爷爷的身后站定。
闵奇禄抚着孙女儿的手，满面春风地道谢：“枫之在贵院的一切，就拜托柏兄多费心了。”
柏庚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陈仲宁，莞尔：“奇禄这话说得见外了，你我三人多年挚友，你们的孙儿便是我的孙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枫之与九尾的。况且，两子聪慧伶俐，前途无量，你们就安心等着颐养天年吧！”
他顺带把九尾也捎上了。
听到柏庚如此回答，闵奇禄轻笑道：“劳烦了。”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柏庚贯会借花献佛骗人情，以及半哑巴的陈仲宁坐享其成。
方才，他们去到柏庚设在办公楼的办公室里小坐，陈仲宁全程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都是闵奇禄在与柏庚周旋。
也是他主动提及孙女闵枫之有幸得以参加寒树学院的冬季修灵补习班，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柏庚给孙女开小灶、走后门，多在灵修方面下功夫。
虽然柏庚多番强调寒树学院是以科学文化教育为主，但也仍好脾气地一一应承，期间也没见陈仲宁出过一次声。
好家伙，临了了借自己的由头，大行方便之道。
生意算盘打得比他还精明。
闵奇禄当然不会在乎这点小亏，只是有可能因此缓和柏陈二人的关系，哪怕是万分之一，他心底也感觉不太舒服。
闻声，陈仲宁抬手按住陈九尾单薄的肩膀，拇指稍稍用力转圈。
九尾不清楚三个老家伙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约定，但他还是立刻心领神会了陈仲宁的意思，嗓音响亮：“谢谢柏老师！”
若是他能提早知道此举是上赶着给自己增加“学业负担”，说不定会宁愿冒着被陈老爷子胖揍一顿的风险，也要让柏庚千万别对他费心。
三位“爷爷辈”的人物相视一笑，各怀鬼胎，分道扬镳。
……
至此，家长会终于顺利地告一段落，陈仲宁没有多待，告诫陈九尾努力学习、有事通讯器联系，便离开了寒树学院，自然也忘了曾说要带他去剪头发的事。
他和陈铮一样，奉行放养政策，九尾继续开始了单纯天真的校园生活。
一年级下学期与上学期的学习内容区别不大，依旧是认识联盟文字、掌握数理基础，只多了一项内容，小组社会实践活动。
顾名思义，全班三十六人分成六组，在卫灵港内依靠自身力量完成社会实践项目。实践的内容有很多，包括社区服务、课业研习、劳动清洁等简单活动，主要目的在于培养适龄儿童的动手技巧与适应社会的能力。
以上摘自寒树学院小学部基础教学指南。
然而，九尾和闵枫之出师未捷，就败在了第一步分组上。
实践小组要求六人一组，闵枫之的古怪已“臭名远著”，导致班里没有同学乐意带上闵枫之组队。
又加上九尾与她“厮混”了整个学期，从一开始的内斗变成肉眼可见的铁子俩。近墨者黑，一年三班的小朋友们有理由怀疑，九尾也被闵枫之“同化”了。
于是，一个认定的小怪人，与一个疑似怪人的小怪人，在不知不觉间被全班人疏离，就连曾经调解过九尾与闵枫之纷争的小胖墩也不再掺和。
然而，两个粗线条完全没有察觉到班里的氛围变化，直到组队前才嗅出一点不对劲。又或者说，陈九尾与闵枫之压根不在意这些小孩对他们的看法。
明明他们自己也是孩子。
多次寻找队友无果后，闵枫之恼怒地一拍桌子，“不找了，我们两个自己组队！”把周围人吓了一跳，而后暗中狂喜。
九尾倒是无所谓。
闵枫之主动找班主任说了这件事，知晓她与九尾的家庭背景及深层关系，班主任没考虑多久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最终，班里一共确定下七个社会实践小组，其中两个五人组，匀出来的最后一组，也就是第七组，便是陈九尾与闵枫之二人。
活动内容实行先到先得的分配制度，根据最后的实践成果评分，再汇入本学期的总成绩。
闵枫之也看出了班级同学的故意针对，她心里有气，又是心高气傲的主儿，非要证明既使是两人组队，照样也能拿下实践第一。
她阴阳怪气的高调放话：“哼，我和陈九尾大方，让你们先选！”
九尾：……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大方……罢了。
所以，在闵枫之的一番反向操作下，其他组兴高采烈地挑选了打扫卫生、组织文艺活动这类轻松简便的任务，九尾组只能捡最后剩下的名为“城市纠察”的社会实践项目。
噢，对了，组长的活儿还是闵枫之主动推给九尾的，他后来才知道当组长需要负责各种大报告、中报告、小报告——像掐死小疯子的心愈发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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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纠察？”九尾知晓项目名称后，重复了一遍，询问：“这要干啥？”
“嗯……”闵枫之垂眉拖长了音，然后果断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着陈九尾无语的表情，闵枫之拍了他一掌，大咧咧道：“多多摸索，总能知道的。”
可以预想出今后的抓瞎日子了。
九尾睨着她，不死心地再次试探：“回家找找你爷爷，看能不能帮忙？”
至少老家伙比他们小屁孩混社会的时间长，资源、人脉也广，随便应付一下了事就行了。
可惜他不想（敢）找陈仲宁，只能把注意打到闵家身上了。
“不行！”闵枫之脑袋立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师要求我们完全依靠个人力量，怎么能作弊呢！”
行吧，这时候就认死理了。
九尾非常后悔，当初他为什么要任由闵枫之疯言疯语，蹭别人队伍的成果不香吗？！
他放弃挣扎：“那你说怎么办？”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今天放学之后去溜达溜达……不是，”闵枫之顿了顿，“去探索‘城市纠察’的真谛。”
也别无他法了，九尾心累地点头同意。
……
放学后，闵枫之率先背起小书包，催促九尾动作快点。
好不容易走出校门，他们又为去哪里起了矛盾。
寒树学院位于卫灵港上城区的中心区域，恰好分隔了整片城区的繁华商业地带与聚集居民住宅。
闵枫之执意要求北上，去商业区。九尾则认为南下，贴近住宅才方便调查。
两人得不到一致结论，最后只能通过猜丁壳的草率方式，决定走向。
闵枫之握紧拳头，震声：“一局定胜负！耍赖是小狗！”
回应她的，只有九尾高冷两声：“呵呵。”爷做过狗了，会怕你这黄毛丫头？
稚嫩的少年音汇在一处：“猜丁壳——”
两人屏住呼吸，片刻后，一个剪刀，一个拳头，同时出现。
“耶耶耶！我赢了！”闵枫之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她得瑟地看向九尾：“在姐面前，你就是个弟弟！”
弟你个大头鬼。
九尾无语凝噎，心如死灰地跟在蹦蹦跳跳的闵枫之身后，朝北边出发。
他已经绝望了，这个任务大抵是完不成了。
两人坐上公用悬浮大巴，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无论是公用大巴，还是上城区的商业中心，都是九尾第一次体验。既使他心中不认同闵枫之的决定，也仍然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
“陈小弟，跟上姐的步伐！”闵枫之振臂高呼，气势汹汹地迈进商业广场。
九尾一时被周围璀璨的景色迷了眼，没功夫计较闵枫之的无礼用词。
商业广场很大，却依旧有拥挤之感。宽阔高大的商厦外用金漆细腻地粉刷了一遍，在阳光笼罩下，就像铺洒了一层金粉，简直要亮瞎狐眼。
九尾喜欢美，更喜欢这种奢侈的美。
他真香了。
刚开始，闵枫之还是很认真的在试图认知社会实践的核心。她问了几个商家，可店老板都是怪异地看着俩小孩嚷嚷着要“城市纠察”，随即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他们离开。
陈九尾也跟在身后，言听计从地执行闵枫之的命令，一板一眼重复“我们要进行城市纠察”，活似一只可循环使用的小喇叭。
再后来，闵枫之发现如此一个一个问当真事倍功半，白费功夫。于是，她转变思路，打算深入“敌后”进行“侦查”——先买上几件商品。
钱，才能撬动商人的嘴巴。
这么想着，她掏出自己的粉色小钱包，豪爽道：“陈九尾，想买什么直接拿，今天本姑娘买单！”
“真的？”九尾迟疑地看着闵枫之，浑然未觉他们前来商区的目的，渐渐歪了意味，“什么都可以买？”
闵枫之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家财大气粗，买下这个小广场都不成问题！”
不过也确实如此，闵家卖符，价格可不便宜。
出于试探，陈九尾先去了一家金银店，拎起一串铂金的脚链，回首问小姑娘：“这个可以吗？”
“咦，你一男生居然喜欢这种东西？”闵枫之皱眉不屑道，随即利落摔出小粉包中的黑金卡，“买吧！”
哦豁！
店里的服务员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哪处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跑出来潇洒了，连忙上来可劲地宰客。
啊，不是，是可劲地伺候。
九尾见状，遂放下担忧，在服务员的热情推荐下挑金捡银，堪称批发。
银玉吊坠？买！
貔貅金链？貔貅不是死绝了吗？管它呢，买！
大翡翠香驰金镶玉？这么复杂的名字？买！
直逛到暮下四合，上城商业广场的所有金银玉饰店，都知道今儿来了个贵陈公子，偏爱珠光宝气，都眼冒金光的轮番邀请他光临小店。
而另外一边，美食街的商家，也都笑得合不拢嘴，闵氏小姐一掷千金只为淘尽美食的壮举也被奉为佳话。
陈九尾与闵枫之食髓不知味，一个钱花得高兴，两人买得更开心，约定明日再战。
于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既使年逝水找到他二人，通知冬季修灵补习班将在不久延伸开展春季修灵特训班，可能会需要他们每天放学后多留一个小时学习灵修知识，他们也毫无怨言。
毕竟，放学后，又可以继续去报复性的嗨皮购物，就算是加时加点学习的苦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花钱是会上瘾的。
直到一个星期过去，社会实践项目一无进展，而普通白金卡已经刷爆了两张，无限制黑金卡也被告知需要限额消费。
无法，两人只好珍重又不舍地更改频率，约为隔日“炸街”。
又一次结束疯狂消费，闵枫之与九尾告别回家后，便看到自己爷爷正黑着老脸，坐在厅前的雕花玉枕沙发上，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枫之，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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