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失衡（6）
通讯器那端的问话平淡中又带有一丝不满，目标明确地指向他的便宜爸爸陈铮。
九尾虽然心底很赞同这样的评价，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鬼知道对面跟他通话的人与陈铮有何关系。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爸爸！”
少年特有的稚嫩的嗓音，脆生生地传到陈仲宁耳中，宽厚的唇角一扯，露出一个称不得好看的笑容：“你倒是挺护着他。”
陈九尾顿了顿，才撇过这句话试探着问道：“你是谁？我要找我爸爸。”
“你要找陈铮开家长会？”
“……”
九尾发现和他交流的人类极大概率听不懂话，答非所问。
他不情不愿地快速“嗯”了一声，坚持的继续问：“你到底是谁？我要爸爸！”
听着小孩焦急的问话，陈仲宁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你爸爸不在家，你爷爷帮你去开会行不行？”
“什么……”九尾反驳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他猛地咽了回去。
爷爷？陈铮的父亲？
他这是又给自己寻了位爷爷？不对，是捡爸爸还多附赠了一个爷爷。
传声筒里寂静了良久，陈仲宁沉默的笑容更大，“怎么？不乐意爷爷去看你吗？”
“不是！”九尾惊醒后连忙否认，而后又小声道：“您是爸爸的爸爸吗？”
他好像问了句废话。
“嗯，我自然是那混账…”思及是在孩子面前，陈仲宁给陈铮留了几分薄面，“自然是陈铮的爸爸，你的爷爷。”
闻言，陈九尾才稍放下心来，热情道：“爷爷好！”
哎，装儿子还不够，他现在还要装孙子。
果真是狐生如戏，全靠演技。
陈仲宁微笑地应道：“我听铮儿提过你的名字，你名九尾，对吧？”
“是的，爷爷。”
“这名字不好，‘尾’乃大凶之兆，命途定遭磨难。”陈仲宁正坐在黑金花石桌后，手指掐算。
你名字才不好呢！你全家名字都不好！
九尾立刻堵住传声筒，无声的咆哮着。
天狐族的名字生而便烙印在灵魂中，只有上一辈天狐逝去，新一代天狐才会开启灵智。换句话说，九尾之名是他真正的生身父母所取，容不得人类诋毁。
“不过，”陈仲宁又悠悠地补充道，“你未来将遇贵人替你逢凶化吉，破除命格转为上善佳良。”
啊呸，本尊便是自己的贵人，你可别在这哔哔赖赖地咒我了。
九尾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一副温良，“爸爸和爷爷正是我的贵人。”
“哈哈哈，好小子。”陈仲宁被哄得开怀笑道，“小九尾，告诉爷爷家长会的具体时间与地点，爷爷一定准时到。”
……
一通应付完，陈九尾才筋疲力尽地挂断通讯器。
不管是生了娃的狐狸，还是生了娃的人类，都有一个通病，太能唠叨了，啥都可以侃一嘴。
不过，九尾也因此得知了陈铮近来都无法与外界联系，据说是北部联邦与卫灵港开展联合军演。陈仲宁也没细讲，他只听了个囫囵大概。
陈老爷子还聊到了他的“哥哥”陈萨，小萨摩耶被养得愈发的圆滚，而且还懒，催他去动一动都不肯。
对此，九尾仅一笑置之。
高贵的灵魄不会因为肉体的肥胖而掉价跌份——只是偶尔没注意陈萨那边的情况，马甲便循着本能“为所欲为”，等他反应过来，小萨摩已经长成了白墩墩，九尾索性放任萨萨野蛮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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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树学院家长会定于工作日周五下午两点半，主要面向小学部与中学部，高专部学员已超过了还需要开家长会的年龄。
陈九尾正在校门口等待，和他一起的还有闵枫之。
“九尾，是你爸爸来还是妈妈来呀？”闵枫之靠在校门的大理石碑边，脚尖无聊地一点一抬。
“都不是。”他望着车水马龙的宽阔道路，语气淡淡：“是我爷爷。”
闵枫之顿时眼睛一亮，“巧了，我也是爷爷。”
九尾这才瞥了她一眼，询问：“你之前不是说是你爸来吗？”
“哼，还说呢，他临时被抽调去什么…什么地方执行守卫任务，一时回不来。”闵枫之撅着小嘴，对父亲出尔反尔的行为感到不满。
九尾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致，“守卫？你爸爸是军人？”
“才不是呢！”闵枫之洋洋得意地介绍：“我爸乃数一数二的符咒大师！”
“符咒大师？”九尾疑惑地看着她，“可现在不都是在发展科技吗，居然还会有人闲心去研究符咒？”
“你是不是学傻了。无论何时，灵力都是凌驾于科技之上的存在，专研符咒又怎么了？”
闵枫之指了指陈九尾的脑门，没好气地道：“又或者说灵力与科技相结合才是目前的主流道路，但总归是两个不同的系别，也就是传统的修灵界与新兴的科技派，要不然咱们学院何必单列一个修灵系出来？”
九尾颔首，这点他倒是认同。
看少年若有所思的模样，闵枫之有意显摆，又追问道：“那你可曾听说过修灵界的上三门吗？”
“上三门又是什么？”九尾满眼迷茫，人类划分这么多条条框框的不累吗？
闵枫之托着下巴，微昂起头：“陈小弟好好听着，本姑娘给你上课开眼。”
九尾：“……说。”
“修灵主要依靠自行修炼吸收灵气，相应的，所需时间与精力亦呈正比。但经过先辈们的摸索，发现了另类的捷径之路，以外物化内辅助修炼，这也是上三门的起源。”
闵枫之清了清嗓子，认真道：“上三门可分为驭火之术的丹门，驭土之术的阵门，以及驭水之术的符门，简单来说就是丹药、阵法和符咒。”
九尾适时插话：“丹药提升修为我能理解，阵和符怎么帮助修炼？”在他丰富的记忆中，大阵与符法是以守护、攻击居多，修炼一途还从未尝试过。
“你应该举手提问，而且要多动脑筋思考。”闵枫之入戏的扮演着教师角色，严格批评了陈九尾同学后，才解释道：“把阵法用于聚拢灵气，修炼时岂非事半功倍？符咒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又暗戳戳地损了九尾一句：“可惜，本姑娘赏赐的符纸，某些人却有眼无珠的不识货。”
“……”小疯子越发拿捏得好怪腔怪调的语气了。
礼尚往来是九尾的宗旨，他也客气地阴阳回去：“符咒大师画出来的是符，某些人画出来的就是一堆草稿。”
闵枫之瞪圆了眼，双手叉腰：“你再说一遍？！”
眼瞧着斗嘴即将升级成斗殴，九尾赶忙脚底抹油，“我爷爷到了，回见。”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说爷爷、爷爷到。
“小九尾。”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能如此称呼他的，也只有前几天通过电话的陈仲宁。
远处，从一辆灰绿迷彩的越野军车走下一个老人，或许用看似中年的老人来形容更加准确。他穿着笔挺的墨色制服，简章、臂章都被去掉了，虽然显得空荡，却也掩盖不了身上威武沉稳的军人气质。
九尾循声一路小跑过去，看清了他素未谋面的爷爷。
白发似钢针般短小，一字胡修理得很服帖，这是最明显的两个特征，其余和陈铮略有七八分相像，剑眉星目，真不愧是父子。
陈仲宁同样也看清了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儿，齐额黑发，明眸皓齿，他微蹙起眉头，甫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太过秀气，需勤勉锻炼才行。”
连看法都与陈铮如出一辙。
“爷爷好。”九尾选择性地没有听到陈仲宁的点评，反正狐族的审美与人类并不相通，随便他怎么想吧。
岂知，陈仲宁紧接着道：“家长会后，爷爷带你去剪头发。”
大可不必！他好不容易才留到现在的长度呢！
九尾强颜欢笑地刚想试图挣扎，没发现闵枫之也跟来了，并且十分活力热切地喊道：“爷爷！”
陈仲宁爷孙二人皆是一愣，扭头看去，就见在迷彩越野后停着一辆炫红的加长轿车，又有一个老人从车上下来。
闵枫之立刻风风火火地扑了过去，欢快道：“爷爷！”
哦，叫的不是他们，叫那么大声干嘛。
两人又转回头，心照不宣地一起摸鼻子。不过也“因祸得福”，陈仲宁把要带九尾剪头发的事忘去了一边。
闵枫之一边将老人拉来，一边叫住陈九尾：“我爷爷也到了，咱们一起走吧。”
九尾还没应承，陈仲宁便率先问道：“这位是？”
“我的同桌，闵枫之。”
闵枫之毫不见外地给陈仲宁打了声招呼，又回头向自家爷爷介绍：“爷爷，这是我同桌，陈九尾。”
闵家爷爷身形较瘦，长相偏儒雅，手里拄着一支拐杖，再配上一身浅棕色的针织长衫，凸显整个人愈发的和蔼可亲，比起陈仲宁要温柔得不少。九尾也依礼问好。
小辈们都认识了，二位长者才开始正视对方——一怔过后，两个老人家露出了不约而同的，冷笑。
“闵老板，真是好久不见，失敬失敬。”
“陈大校言重了，惭愧惭愧。”
这熟稔的问候反倒让陈九尾和闵枫之一齐傻眼了，他们看向各自的爷爷，异口同声道：“爷爷，您认识他/她爷爷？”
陈仲宁爽朗一笑，“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可心底想的却是：闵老鼠居然还活着。
闵奇禄，也就是闵家爷爷，也微微笑道：“我和你陈爷爷哪，可是过命的交情。”
陈二熊你个老不死的。
俩小孩不懂长辈们的前尘往事，也不知道水底下的暗流涌动。只有闵枫之，真情实感地为双方家长互相认识而高兴，恨不得让两位爷爷手牵手地畅谈一番，巩固增进这么多年未见的感情。
三人各怀心思地朝寒树学院内走去。九尾没有任何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老人打包送去开会，让他获得短暂的安静。
……
小学部教学楼底下，身为校长的柏庚正站在楼前欢迎学生家长的到来。这也是寒树学院历来的习惯。
他远远便看到了陈九尾一行人，刚展示出一抹笑意，视线上移，眼里突兀钻进两张熟悉的苍老脸庞，目光登时凝滞。
嗯？怎么是这两个老家伙来了？一会儿可别打起来。
陈仲宁和闵奇禄自然也看到了柏庚，褶皮脸上堆出玩味的表情，同时心底暗自咒骂了一声：呸，笑面虎柏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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