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重犯
我又被关进了小屋中。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这一块小地方。潮虫子特别多，咬得我的皮肤上起满了一堆堆的红疙瘩，挠破后就开始流脓水，沾得衣服上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黄色斑驳。这种日子真是太难熬了，端的度日如年。
大概过去了一个星期。我却觉得像是过去了整个世纪那般漫长。
他们又把我给提到了审讯室。
还是那四个警察一起面对着我。他们看我的目光愈发透着怪异和愤怒。就好像我是一个不断进化的怪兽，每进化一次都会令他们感到十分震惊。
“又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每当看到他们这种样子，我就知道准没啥好事发生。
四人默然对视了一番，并没有怎么讲话。
接下来，他们又让我看了一段录像。
录像里的场景还是我在学校住的那间寝室。不过日期要早一天。上次“王虎之死”显示的是2014年10月28日。这回录像上显示的是27日。又是三更半夜的时候，我从自个卧铺上起来了，来到我班的大高个子于金龙的床铺前，把他叫醒之后，领着其从寝室里出去了。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我一个人回到了寝室，却不见了于金龙。
录像播放到这儿停住了。
“于金龙于2014年10月27日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我们怀疑他的失踪跟你有莫大的干系，杨大宝，你要老实地交代，你到底把于金龙带到哪儿去了，你是不是已经把他给谋害了？”年长的警察声色俱厉地问道。
“那天晚上，我让他陪着我去了趟厕所，我还能干嘛啊？”我急得嗓子一下子破了音，嗷得有点儿像猫叫。
“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而于金龙没有回来？”他们凝视着我，脸上带着很明显的怀疑。
“说出来怕你们不相信，那天半夜里，我俩从寝室里出来后，见俺们宿舍院里出现了一个大深洞，里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到。于金龙就往里面撒了尿。他让我也往里撒，但我不敢，非要往厕所里去。他嫌我事儿多。于是我们之间闹了不愉快，争执了几句。他就先回去了，而我继续往厕所去。我还以为他回寝室了呢，谁知道这录像上显示的，他竟然没回到寝室。”我慢慢地说着，尽量地说得很详细。
但我故意把“庞红娟来宿舍院找我算账，并和于金龙干架，最后撵我时掉进大深洞里”的那一段过滤掉了。并非刻意隐瞒，是因为我知道，那事情太过于夸张，就是说出来警察们也不相信，并且还会给我安一个“胡乱诌”的罪名。
“深洞？什么大深洞？”我上面说了一大堆，唯有“深洞”引起了警察们的注意。
“我也不知道那是啥洞，就是冷不丁地在地面上出现了，还把俺班的庞红娟给漏进去了！”我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了实情。
由此可见，我真的是一个老实又诚恳的人，压根没想过对警察耍滑头，把知道的都说了。
可他们不约而同地冷笑了起来。说我挺爱编瞎话，但编的瞎话确实不咋地。
不过，他们很快就不笑了，变得相当严肃起来。
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杨大宝，我问你，你还记得深洞的具体位置吗？”有个警察用凌厉的口气问我。
“嗯，记得！”我点头回答。
互相顾视后，他们又笑了。
笑容里带着些我看不懂的内容。
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几个警察押着我，来到了我们的学校。
不用说，扎眼又聒噪的警车一出现，就在校园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围观的学生不知有多少，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他们都很兴奋，脸上挂着笑。也有些人认出了我，高喊我的名字。这种场面太热闹了。就跟明星驾到似的。可作为“明星”的我，手上戴着铁铐子，脚上锁着链子，甚至还被一名警察掐住脖儿梗推着往前走。
来到寝室院内，警方让学校的保安把看热闹的学生都给清理出去。最后把保安也给撵出去了。只剩下几名警察和我。
他们让我指出深洞的位置。我也不拖沓，直接走过去，用脚跺了跺地面，说就在这儿。他们又问我深洞的直径有多大。我说差不多有一米左右。
于是，他们就用石灰粉在地面上撒出一个直径稍微超出一米的白圈。开始用铁锨挖了起来。
挖了差不多有一米多深的时候，他们挖出了一具死尸。赶紧搬上来一看。是个男的，只穿了一只短裤，身材高大。尸体已经开始膨胀发烂了。
经过辨认，死者正是我班个子最高的学生，于金龙。
但很快，他们又发现了情况。
下面还有一具尸体。
也就是说，这个洞里至少藏了两具尸体。
一男一女。
女的正是我班上那个高胖女生，庞红娟。
“好家伙！别看这家伙长得其貌不扬，我们这次可是抓住了一个杀人魔啊！”有个警察看着我，表情有些夸张，对旁边的同事说道。
有个警察回来了，手里拿着笔和本子，想必是做了些记录。
他说：“我在杨大宝的班上调查了一番，他那些同学们都说这杨大宝性格软弱，自卑善妒，孤僻寡言，跟别人很不好相处。就连他班主任都说这个学生很不招人待见，虽然平时乖顺听话，不爱惹事，但给人一种特别阴柔，骨子里带着蔫人那种狠劲的感觉！”
“这两位死者都具有身材高大的特征，你们说这身材矮小的杨大宝，是不是因为嫉妒他们而生恨，才暗中把他们给杀害了？”
在别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充满了悲伤。
甚至流下了眼泪。
我是为于金龙。
因为他是学校里，唯一愿意和我在一起玩的人，虽然我知道他是奔着我那些生活费来的，但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收了我的钱会给我办事。起码不会像其他学生一样，总是对我说一些带侮辱性的话。
至于令我感到无比厌恶的女生庞红娟，见她死了，我也没有丝毫的幸灾乐祸之感。反而也是为她感到难受得慌。
可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两个人都是被我给杀死的。
他们发现了于金龙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绺头发。
而从庞红娟的口腔里发现了一颗红色纽扣。
这两样东西都是宝贵的证据，被法医给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了。也让我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因为这些证据应该能洗刷我的罪名，还我清白。他们往我的头上套了一个黑罩子。令我眼前一片黑暗，很不适应，一时不敢迈开脚步，只能在他们的推推搡搡之下踉跄地走着。
这次被拉到派出所后，并没有把我给关小屋里。而是很快将我给转送到了公安局。
因为我这是属于极大重犯。派出所已经管不下了。
到了公安局后，进行了一番严格的脱衣服检查。他们把我给关到了一间已经有着三人的牢房里。
算上我，这间牢房里有四个犯人了。
看到眼前这三个人，我吃惊不小。
因为他们都是侏儒。
在这四个人中，反而数我最高。
可他们都比我壮，骨骼粗，脸型嶙峋。
我屏紧呼吸，站在原地呆了很久。
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找我的事儿。
他们俱都保持着沉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冷漠，好像根本就看不见我这个人。
“或许他们跟我一样，是那种老实寡言，性格又自卑，甚至背负着冤情的人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升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和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于是我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找到一个空床位，也学着他们一样，坐在了床边上，尽量让自己冷峻着一张脸。
“小兄弟，你是因为犯了啥事儿进来的？”终于，挨我最近，脸上长着浓密络腮胡的人朝我说话了。
看起来，这里面还数他的年龄最大。
估计有五十岁左右，胡子都有点儿发白了，眼睛大，颧骨高。
“我啥事儿也没犯，我是被冤枉的！”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并且很有底气，也带出了愤怒。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去头，不再说话了。
这儿一点儿也不热闹。相反，要多寂静有多寂静。他们三个除了摆弄自个的脚趾头和发愣之外，好像不知道还有别的事儿可干了。
我感到枯燥又烦闷，干脆躺在床上，和其中一个一样，望着屋顶发起了呆。
渐渐的，窗外的天黑了。
当黑透了有一会儿，灯亮了起来。
还是那种昏黄得犹如烛光一样的灯泡，让人的心情变得更加压抑了。
又过了一阵子。
狱警过来送饭了。
他拎着一只铁桶子，还端着一只塑料盆子。
铁桶里有半桶菜，盆子里有四只瓷缸和筷子，还有八个馒头。
看来，正好可以分成四份。比之前派出所的待遇要好一点儿，头一天来就不忘算计我的饭。这让我的心情多少起了些愉快的变化。
我觉得自己是后来的，还是让他们三人先动吧。初来乍到的，我得把我谦让的品质露出来，以博得他们的好感。所以我依然在床上躺着不起。
可狱警已走掉了好长时间，估摸着菜都凉了。他们三个谁也没有动身，都在床上躺着，有的连眼皮子都没睁。
我饿得慌，撑不住了。索性不管他们了。我自己先去吃。不是总共四份嘛，我就只吃一份，哪怕吃不饱也不会动他们的，应该不至于得罪他们吧。
于是我下了床，缓缓地走了过去。
可我刚在塑料盆前蹲下来，伸手准备拿瓷缸时，后面陡然传来一声爆喝：“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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