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怀鬼胎
瑶池宴散席后，各方来客纷纷打道回府，花园一隅的偏僻小路上传来一道怒斥声。
“方才在宴会上，你为何要拦我？”
说话的男子看上去十分年轻，眉宇间有三分神似天帝，此人正是天族大皇子稽雍。
他的贴身心腹岐旸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放低声音安抚对方，“殿下息怒，天族元帅之位空缺了几百年，期间不乏有人上奏，月华天尊皆置之不理。今日文昌君提议册立新帅，他却做出了回应，想来心中早已属意于白战，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此番神魔大战，白战的表现众将士有目共睹，又有谁敢质疑他的能力？月华天尊既然寻着这次战功将他推上那个位子，自是做好了万全的思量。殿下若是在庆功宴上发出反对之声，只怕会落得个妒贤嫉能之名。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忍耐，静待时机。”
稽雍向来好高骛远，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他本以为天帝此番派他挂帅出征，是想借此机会让他立战功，封帅位，谁知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十分窝火。
“静待时机，静待时机。我已经等了几百年，还要我等。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将老二拉下马？”他急得在花园里团团转，发泄完后又忍不住出声抱怨，“父帝是不是老糊涂了？天族元帅手握天界兵权，这么好的位子，他居然拱手让给外人？”
“殿下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见岐旸始终端着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稽雍心中怒火无处可发，只好憋着气回宫去了。
太微玉清宫。
天帝回到寝宫换上常服，此刻正端坐在殿内批阅奏书。池宋遣退了一众宫人，亲自侍墨。他不时抬眸扫向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几番下来，天帝头也不抬地道：“有话便说。”
见天帝主动提起，池宋一边研墨，一边不解地问道：“恕下官多言，您既派了大皇子出征，又为何不让手下人推举他为天族元帅？或者为他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天帝手笔未停，待批完最后一本奏书，方才放下手中御笔。他起身踱步至窗前，遥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缓缓开口，“他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能担任元帅一职？”
大皇子的性子池宋岂会不知，可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天族皇子。天帝有心收拢兵权，膝下四位皇子中唯有长子稽雍与次子临渊年纪稍长，而临渊身为天族太子，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如此一来，眼下只剩大皇子可担重任。
“本君若是扶持亲子继任元帅之位，你以为四军会心服首肯？既然是个烫手山芋，本君何苦去接。有月华在前开路，还能省去诸多麻烦。”
未等池宋有所反应，天帝又接着道：“再者，稽雍若是手握兵权，日后必定会对渊儿的帝位造成威胁，此乃大忌。”
池宋这下总算明白了，怪不得天帝派了大皇子出征，却又不为他谋取兵权、军职，一来是掩人耳目，二来也是为太子打算。看来，众多儿女中，天帝最为喜爱的还属太子殿下。
“不过，白将军与黎元帅师徒情深，性子也随了个七八分，由他担任元帅一职，怕是难以收为己用。”
天帝却是不以为意，“他们师徒二人一个德性，只会效忠权位，而非个人。谁坐在天帝这个位置上，他们便效忠于谁。比起世袭军位的那些人，本君更愿让他掌权。至少……他不会生出谋逆之心。”
听了天帝这番分析，池宋不得不佩服起自家主子的英明睿智。天帝每走一步，便算好了之后的路该如何走。
似是想起了什么，天帝忽然开口询问，“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虽然没有明说具体内容，池宋却心知肚明对方问的是何事。
“方才汀兰花主差人来报，凤后已寻回九公主，并亲自将其送回水芸宫。”话音微顿，池宋偷偷觑了眼天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汀兰花主还说，九公主此番受了伤，恐怕要休养很长一段时日。此后……不宜出宫。”
闻言，天帝目色微暗，一时间竟沉默不语。池宋见天帝难得问起九公主，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为何，也不敢冒然轻言。
想起之前在大罗天见到的那个小女娃，池宋觉得很有必要向天帝禀报一下情况，“下官还有一事呈禀。”
“说。”
“方才去玉虚宫送礼时，下官见朱雀神君亲自抱了个小女娃进宫。那小娃娃看上去眼生得很，不知是何来头。”
天帝心中诧然不已，问出一连串的疑问：“哦？月华不是不喜孩童吗？怎会让流朱随意带个小娃儿回宫？你可有打听清楚对方的身份？”
“下官已命人暗中查探去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收到消息。”
天帝欣慰赞赏，“嗯，做得好。眼下魔族虎视眈眈，天界兵权又尽分几派，本君若想收拢兵权，少不得要借助月华的力量。单单倚靠他与老三的交情远远不足，还需想些其它办法拉拢对方。玉虚宫若是有任何异动，事无巨细，皆要报于本君知晓。”
池宋躬身一拜，“下官遵命。”
水芸宫。
凤羽为莲漪处理好身上的外伤，又亲自喂她服下用各种珍贵药材与千叶莲熬制的汤药，待她睡下后才轻手轻脚出了寝殿。
一直候在殿外的汀兰、碧桃立即迎上前来。
“公主的伤势可有大碍？”
“受了些皮外伤与惊吓，其它无什紧要，休息几日即可。切记，以后天帝再行传诏，莫要让她踏出宫门半步。有事随时传信于我，出了事有我顶着。”
汀兰点头附议，“凤后放心，我已派人先行向天帝禀明情况，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逼公主出宫了。”
想起自家小主子刚才的模样，碧桃不由红了眼眶，“他们简直欺人太甚，看我莲族无主，便这般欺负我们小主子。若是少神没出事，哪里轮得到他们如此嚣张放肆。”
听了这话，汀兰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莲族历代神女的情路皆为坎坷，到如今，竟落得个神嗣凋零的下场。而她们未尽到保护少主的责任，已是失职。
心中感慨归感慨，她也没忘了正事，“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我看月华的意思，是要将人养在玉虚宫了。”
“什么？”
碧桃吓得大叫出声，汀兰也被这个消息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碧桃还在一旁碎碎念叨着。
“完了，完了。主上临去前千叮铃万嘱咐，要我们将少神送离九重天，离得越远越好。如今人在玉虚宫，我们要如何才能将她弄出来啊？”
凤羽倒不似碧桃这般忧虑，“芳菲出于亲情考虑，自然不希望她留在九重天。依我之见，这却并非坏事。”
听她如是说道，二人不由朝她看去。
“莲族势衰，绪昊早有吞并之心。即使我有心帮衬，也改变不了天族与莲族姻亲的关系。我与芳菲虽私下定了姻亲，但天帝如若坚决不允，莲漪也成不了我凤族的太子妃。届时，他再打着为莲漪择婿的幌子，将莲漪下嫁于心腹或是外嫁联姻，莲族便真的不能自主了。月华当初答应暂为看养千叶莲，也不过是看在他师兄的面子上。两族之间只要不起战事，他便不会插手天族与莲族的恩怨。眼下他将小七带去了玉虚宫，不失为好事一桩。”
碧桃呐呐地道：“小七？”
“嗯，小七，月华给她取的名字。”
碧桃心里乱得很，“可是……月华天尊为何要将少神留在身边？他不是已经……”
知道碧桃喜欢胡思乱想，凤羽直接打断了她的各种猜测，“你们以为月华为何会去天池？”
经过凤羽提醒，二人立即想到方才从芙镜中看见的景象。月华天尊似乎受了伤，且伤得不轻。他受伤不去闭关，反而悄悄带着贴身神将去了天池，足以说明神魔之火并非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只不过是他掩饰得好，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汀兰心思玲珑，大致猜出了凤羽的意图，“你的意思是，借由月华天尊受伤这个契机，让少神留在对方身边，以此获得他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获得对方的什么？帮助？信任？怜爱？无论是什么，皆非她们所愿。
凤羽心知她们接受不了，可莲族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已经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了。她也是在去大罗天的途中想到了月华将人带走的原因，若果真如她猜测那般，日后莲族遭遇危机，定能得到对方的庇护。
碧桃眼眶湿润，红唇发抖，“可是少神她，她……”
知道她们担心什么，凤羽出声安慰着，“有些事命中自有定数，即便我们将她送至九天之外，该渡的劫仍旧躲不过。如今她既入了玉虚宫，往后你们还可以借着千叶莲之事，正大光明到玉虚宫走动，如此也能顺带见见她。”
闻言，二人一时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眼下人被带走了，她们也不可能去玉虚宫抢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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