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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相府受教


离了大梁圄,无忌再次直奔太子宫。无奈颜恩上次吃了教训,这次只肯传话,却死活不放他进去。无忌也不知太子大白天在里面做些什么勾当,只得退出,决定去孟尝君那里探探口风。

        孟尝君的相府,无忌从前随太子一起来过几次,有些印象。上前扣门,通报了姓名。相府的门房倒是不似大梁守的门房那般势利,对无忌客气许多。不知道是官做得大了,便懂得低调些,还是因为孟尝君威势不如当年,不得不放低姿态。

        无忌在相府家人的引领下,一路来到议事厅。孟尝君得了通报,早在那里等候。看到无忌进来,竟然拖着老迈的身躯,走出来以礼相迎,道:“难得少公子来我这里,老夫真是蓬荜生辉。”

        无忌暗道怪不得人言孟尝君礼贤下士,曾致门客三千,果然与寻常人物不同。也忙还礼道:“无忌不告而来,叨扰老相国,还望相国勿怪。”

        孟尝君也客气几句,直道哪里哪里。两人便分宾主落座。

        孟尝君捻了捻长须,笑道:“想来上次少公子来我府中,已是两年前的事情。当时少公子站在太子身边,尚有些童蒙之气。如今再看,却已是翩翩少年。再过得几年,便是我大魏栋梁之才了!”

        无忌听他这番感慨,似有亲近之意,心中稍稍安定,答礼道:“相国过奖了。无忌年少贪玩,一向少来听相国教诲,今后当常来拜访,还望相国不吝赐教。”

        一番礼节上的问答过后,无忌正想着如何婉转地说明来意,不料孟尝君竟然直接问道:“老夫这府里实在也不是什么宝地,少公子此来,定是有为难之事,不妨直说,看老夫可否能助一臂之力。”

        这倒让无忌略有些喜出望外,不过他近来年事渐长,经历亦多,已大概明白冷脸者未必为恶,笑脸者未必为善,凡事不可操之过切。想了想,仍是缓缓道:“新任宗伯魏齐,在大梁城外划定土地,以作来年择亲别馆之用,不知相国可曾耳闻?”

        孟尝君点头道:“略知一二。”

        无忌又道:“若是那土地之上,原有人居住,该当如何?”

        孟尝君微笑道:“当指定土地,让原住之人另迁,并偿其安家之资。”

        无忌点点头,接着道:“若原住之人执意不迁,又当如何?”

        孟尝君:“若是请了王命,便不可违。当强其迁走,安家之资酌情罚没。”

        无忌:“若强迁之时,动手伤了公人呢?”

        孟尝君:“若无损人命,当由司稽押至稽留,视公人伤势轻重,或处杖责,或处嘉石。”

        所谓“嘉石”,是春秋战国时的一种刑罚,主要用于处置犯罪轻微之人。就是罚其坐在一块刻有嘉文的石头上思过,视罪行罚坐半日或数日不等。嘉文一说是特殊的纹理,一说是告诫罪人的文字,总之认为是有让人改过自新之功效。

        无忌:“若只是轻伤,可需将人关押在石室,身披铁镣,甚至以谋反之罪论处?”

        孟尝君:“若有此等情事,定是量刑过重,当追究有司。”

        无忌心中已有了底,便起身长揖道:“如此,无忌当于相国面前,为友鸣冤!”

        孟尝君一脸惊讶道:“少公子这是何意!快快请坐,将情由与老夫细细说来。”

        无忌重又坐下,将范雎抗迁不成,反被关在大梁圄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请孟尝君做主。

        孟尝君捻着胡须沉吟半晌,道:“若依少公子所言,大梁守处置的确有些偏差。但紧要之处,少公子想必也知晓。”

        无忌忙道:“相国可是指宗伯魏齐?”

        孟尝君点头道:“不错!因有宗伯魏齐手持王命,选盖择亲别馆,此乃是大王心中头等大事。魏齐既可说贵友是寻常抗迁,也可说贵友是有意阻挠王事,以使择亲不成,与秦、楚、赵、韩四国交恶。这样定罪虽然未免有些骇人耳目,大王却是很可能照准,以儆效尤。”

        无忌急道:“可有解救之策?请相国教我!”

        孟尝君笑道:“少公子一向与太子亲厚,何不请太子出言相救?”

        无忌只得道:“太子哥哥素来不喜无忌这些朋友,不肯出手。”

        孟尝君:“那公子可曾亲身前往宗伯府,找魏齐求情?”

        无忌:“无忌与魏齐相交不深,尚不敢贸然相求。故此先来请教相国。”

        “哦……”孟尝君沉吟道,“如此却是难办。若大梁守果真以谋反之罪论处,老夫可传谕司寇驳回,令其择日重审,以免冤屈。但若魏齐施压,使重审之结果,仍然维持原判,那老夫却也无能为力。”

        无忌商谈了半天,却得到这个结果,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孟尝君既然答应帮助传谕拖延,也算是为自己营救争取时间,便施礼道:“如此,便有劳相国相助,无忌感激不尽!”

        孟尝君还礼,道:“老夫也只能尽此绵薄之力,实在有负公子所托。”

        无忌见多谈已无益,便准备告辞。孟尝君欲起身相送,被无忌拦住,只道相国年老位尊,自己不敢受此荣宠。孟尝君只得罢了。

        无忌出了议事厅,正待要离去,却见院中树荫下立着一人。虽然五十岁上下年纪,却布衣竹冠,相貌清癯,手持一柄长剑轻轻抚弄,飘飘然有出尘之意。无忌此前几次来相府,都没有见过此人。这时却忽然心中一动,缓步上前。

        那人却似没有看到,依旧边抚弄长剑,边轻声吟哦。

        待走到那人身旁,无忌躬身长揖,道:“尊驾可是冯谖先生?”

        那人闻言,转身看了看无忌,道:“正是。尊驾可是无忌公子?”

        无忌心中微微奇怪,问道:“正是。无忌此前并未见过先生,先生何以认得无忌?”

        冯谖笑道:“你也知你我并未见过,公子又何以认得冯谖?”

        无忌闻言,也哑然失笑,道:“听说孟尝君门下,有冯谖先生才高当世,潇洒不羁,又为主君竭尽忠义,荣辱相随。无忌观先生形容,正好类似,是以冒然相认。”

        冯谖也笑道:“听说当今魏王少子魏无忌,年虽未及束发,却智勇双全,侠肝义胆,身入秦营,谈笑之间退十万秦兵,连穰侯魏冉都极为赞赏。我观公子形容,却也正好类似!”

        两人说完,都不禁抚掌大笑。

        无忌聪颖过人,看冯谖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又这般说话,隐隐猜到他其实是有意等着自己。便道:“先生见识过人,想必无忌来相府所求之事,都已知晓。”

        冯谖道:“若我说不知,怕你也不信。”

        无忌忙问道:“那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冯谖摆手道:“良策没有,嘱咐倒有一些。”

        无忌:“先生但讲无妨。”

        冯谖:“事有可对人言者,有不可对人言者。人有不可不信者,有不可全信者。”

        这话无忌懂得,是说有些事可以对别人讲,有些事不能对别人讲;有些人可以相信,有些人却不能完全相信。但具体是哪些事可以说,哪些事不能说,哪些人可以相信,哪些人不能相信,却一时想不明白。

        看无忌脸色疑惑,冯谖继续道:“公子可知,你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无忌凝神细想,自己年岁尚轻,见识虽有一些,却不敢说过人;武艺虽有一些,却还难以称高手;功劳虽有一些,父王却不怎么认可;朋友虽有一些,但如氏姐妹肯定帮不上忙,范雎自身就等着他来救,郑安平现在完全不能露面……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躬身道:“无忌实在不知,请先生教我!”

        冯谖凝视着无忌清澈的双眼,吐出两个字:“太子!”

        无忌犹豫道:“可太子最近与我有些疏远,不肯相救……”

        冯谖脸色一寒:“可还记得我方才嘱咐你什么?”

        无忌心中惴惴,把冯谖方才嘱咐的四句真言复述一遍,却不明白何意,只瞪大眼睛看着冯谖,仿佛面对自己严厉的师长。

        冯谖叹道:“公子虽然天纵英才,毕竟年少,不明白人心诡谲,世事无常。”

        无忌忙道:“无忌愚钝,还请先生细言。”

        冯谖正色道:“公子与太子亲厚,此事尽人皆知。公子虽不受宠,太子却是国之储君。是以但有太子在,魏国之中除非是魏王,无论谁人,必还忌惮公子三分。所以说,此时太子是公子最大的倚仗。可一旦太子与公子疏远,诸事定然生变。是以为公子计,无论面对何人,绝不可说出与太子疏远之事!”

        无忌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冯谖的意思。无论事实如何,只要外人看来,太子还与自己亲厚,便可借太子之势行事。而即便太子真与自己疏远,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也决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想到自己刚才还曾在议事厅中,亲口对孟尝君承认说与太子疏远,后来面对冯谖时又说了一遍,额头上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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