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美貌女子
看到无忌起身，魏王有些不耐，但也不能失了人君气度，道：“你又有什么意见，速速说来。”
无忌道：“儿臣追击泾阳君之时，亲眼见其嚣张跋扈，口口声声不将山东诸国放在眼中。泾阳君刚来和馆，就强行给城阳君置换住处。此后比试之中各种争执，也是父王及众臣所目睹。儿臣以为，观泾阳君之行，可知秦国之心。秦国自恃强大，欺侮六国，并不需什么借口，只要有利可图，就必然刀兵相向。示弱于秦，并不能使其仁慈；中立于外，不过留他日之祸，且失信于邻国。如此看来，不如趁当前有利之机，联络诸侯，示强于秦，或能使其不敢轻举妄动，而留下喘息之机！”
无忌所说的，并不复杂，无非是直白的道理：反正秦国就在那里，求饶也是被打，中立也是被打，那倒不如强硬一点，正好拉拢几个友军，说不定反倒能吓住对手。
魏王听了无忌之言，心中似有所动。韩国使者和黄歇也都向无忌投来感激的目光。
终于，魏王下决心道：“寡人之意已决。就此次泾阳君刺杀之事，与韩、楚共同声讨秦国之罪。另派晋鄙率军十万，前往魏、楚、韩三国交界驻扎，随时监视秦军动向！”
魏王只是让晋鄙率军驻扎在国境，而不是入楚救援，还是不愿直接与秦国撕破脸动手。但能够出言声讨，也算是表明了态度。而且有魏军在，即使不出击，仅仅驻扎在那里，对秦军也是个威慑。韩国使者和黄歇虽还感觉略有不足，但应该也是能争取到的最大限度了。
两人双双起身施礼道：“魏王大义，鄙国定会铭感于内！”
当下魏王传令散朝，再不散了让大家赶紧回去休息，恐怕昨晚上熬在这里的人，都要睡着了。尤其是相国孟尝君，万一倒在朝会上，要被人说魏王严苛，不体恤老臣。就是魏王自己，也觉得要赶紧回去补上一觉。
无忌走到殿外，却见黄歇和韩国使者正等在那里。看到自己，都迎了上来。
黄歇躬身施了一礼，道：“黄歇深感少公子亲身追杀泾阳君，还有今日朝会上相助之情。此次若楚国得存，皆是少公子之功。黄歇今日便要随阳文君告辞回国，日后少公子但有所命，黄歇定当效劳。”
韩国使者也施礼，说了差不多的话。
无忌忙都还了礼，道：“皆是义不容辞。何况若能联合抗秦，也是魏国之利。只望两位回国之后，能力劝国君，坚定抗秦之心，勿要左右摇摆。”
黄歇和韩国使者都答应了，就此告辞。无忌劳累了一个通宵，也赶紧回府中休息。
一夜的骑马狂奔，加上与剑奴的生死剧斗，最后还要在朝会陈奏论辩，让无忌感觉浑身像散了架。往榻上一倒，还没有躺稳，就已经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刺激过度，这一觉睡得十分杂乱。一时是城阳君平躺着脸色惨白的模样，一时是泾阳君满脸是血的狞笑，一时是薛成自刎时倒地的景象，一时又是朝堂上各路言语嗡嗡作响。直睡到申时，无忌昏昏沉沉之中，额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过去，一阵清凉。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入手却是温柔绵软，耳畔是一声轻轻的娇呼。
无忌忙撑开眼皮，只见榻旁一人，眉眼清丽，正拿着一方沾了水的罗帕，在自己额头擦拭。不是如夷是谁？
此刻如夷的纤纤玉手被无忌抓在手里，脸上微红，忙挣了出来，道：“你看看你的样子，怎么这般就躺下睡了？”
无忌忙起身打量一下自己，还穿着昨天的那一身衣服，连夜剧斗加上骑马，弄得满是血污、泥泞和汗渍。和剑奴交手时还有几处被划破，受了些轻伤。在如夷面前，这副模样未免太过狼狈。
他羞赧道：“昨日奔波了一夜，太过劳累，还没来得及换。你且等我一下。”说着便连忙奔向浴房，吩咐奴仆准备了热水，好好洗沐一番，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方才出来。
原来今日如夷和如云照旧到大梁的集市卖布，生意比平时好些，到了中午就已卖完，如夷提议正好到无忌府上看看。此前自从如父允许她们和太子、无忌兄弟来往，就常常进出大梁城一同游玩。太子住在王宫之中，不便进入，无忌家里倒是去坐过几次。
走在集市上，忽然听人传言，说魏国的贵宾城阳君、阳文君遇刺，少公子魏无忌夜奔百里，追杀凶手。各种细节说得活灵活现，什么一名凶手畏罪自杀啦，少公子亲手砍下主谋的手啦，真假掺半，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如夷担心无忌安危，拖着如云急急赶到无忌府上。铃铛早已与两女相熟，便将她们请进来坐下，说少公子无恙，因劳累了一夜，正在后面休息。
如夷不放心，要去探视无忌，被如云数落了几句不知礼数。她也不听，只让如云在前堂坐着，自己拖着铃铛进了后堂。此时无忌正睡得昏天暗地，梦境里各种场景走马灯一般来回变幻，出了满头的汗，和原本脸上的污渍混在一处，活像个泥猴。如夷又好笑又心疼，实在看不下去，让铃铛端了盆清水，自己将罗帕在水中浸了，与无忌轻轻擦拭。铃铛看她这般对自家主人，心中暗笑，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掩上门。也就在此刻，无忌悠悠醒了。
待无忌沐浴完毕，换了衣裳，又回到平日英俊挺拔的贵族少年模样。如夷看了笑道：“现在倒是干净了，不过还是方才泥猴一般有趣些。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梦，大呼小叫，咬牙切齿，可是在鬼打架么？”
无忌想起方才睡着了一定不太老实，在她面前露了丑，一脸尴尬，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来了？一个人么？”
如夷故意嗔道：“怎么，我一个人便不能来了？你还想见什么人？”
无忌忙道：“当然可以，欢迎得很。”
不知怎的，两个人忽然沉默下来，房中气氛有些尴尬。
如夷打破沉默道：“我看你衣服划破了好几道，还有血迹，可是受了伤？”
无忌答道：“没什么事，都是些轻微的皮外伤，已经结痂，过两日就好了。”
如夷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担心地问道：“你昨晚是做什么大事了，怎么大梁街市上都说你百里追凶，亲自杀人？”
无忌没想到昨晚的事情，今天就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也不知是朝臣传出去的，还是昨晚上晋鄙手下那些军士传出去的。想来应该不会是魏固和郑安平，他们没有无忌的首肯，肯定不会乱说，而且也是奔波了一夜，更没这个闲心去街市上八卦。
他看如夷担心的样子，心中忽感一阵温暖，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当下把城阳君和阳文君如何与泾阳君交恶，泾阳君如何派人刺杀两人，自己又如何带人追杀，最后又如何放走泾阳君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这当中并没有什么忌讳之语，而且事情想必很快就传遍天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这其中，还有无忌藏在心底里的深深疑惑，他很想听听如夷会怎么说。
如夷听完无忌的讲述，深深为他捏了一把汗，小脸上满是紧张之色，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无忌讲完来龙去脉，终于问出了心中的问题：“如夷，城阳君和阳文君是我的朋友，又是魏国的客人。他们两个被刺，我去追杀泾阳君，为他们报仇，这算是朋友之义。而那位薛成先生，身为泾阳君的门客，也算是有君臣之义。他自杀以全君臣之义，来交换我放过泾阳君。我放了泾阳君，却又辜负了朋友之义。这样做，究竟对是不对？”
如夷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阵，问道：“那位薛成先生，就是在韩馆里和你比剑的那一位？”
无忌点点头：“正是他。那日比试剑术，他第一次斩断我的剑后，原本就可以宣称获胜。可他却不愿占兵器上的便宜，定要让我换剑再行比试。最后我靠计谋险胜，他也就弃剑认输，而且遵守约定，约束其他秦人不再酗酒惹事。所以在我看来，他算得上一位君子。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像那剑奴一般凶狠的恶徒，就算在我面前自刎一百次，我也不会放过元凶首恶！”
如夷托着下巴又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在如夷看来，你能不顾危险，百里追凶，已经全了对城阳君、阳文君的朋友之义。之后无论是杀了谁，放了谁，都只看你自己心中的衡量。你觉得薛成先生舍生取义之举，足够让你放泾阳君一马，那放了就是，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无忌只是一时想找人抒发心中郁结，没料到如夷竟会说的如此明白清楚，心中松快不少，笑道：“你真这么想吗？”
如夷道：“若说有什么要指摘的，就是你太不顾性命，弄了这一身的伤，平白让人担心！”
无忌胸怀大畅，喜孜孜地看着如夷，正要调笑几句。忽见如夷面色一变，板着脸道：“方才我过来时，看到一边厢房住着一个美貌女子，却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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