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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争牌


我坐在敬雨身边,不敢去看得胜哥,越是在意越不敢看。

        其他人不知我们三人纠葛,但也嗅出屋中空气有所变化,全都你一眼我一眼的到处瞟,想找出其中缘由。

        苏州娘姨窗户和风扇打开透气,屋里的烟气瞬间散出去。

        我看他看的更真切了。

        得胜哥穿着白衬衣,袖子撸到胳膊肘,饶是如此,他额头仍有汗珠,用现在的话说,得势的得胜哥一改当初的土匪气,全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危险气息。

        敬雨与他刚好相反,身穿深色的马甲衬衣,仿佛处于秋季,连最上面一颗扣子也系的紧,他手里抓着牌,眼神中再无刚才的松弛。

        苏州娘姨款步过去,将一杯加了冰块的苏打水递到得胜哥面前;“赵团长喝了这么多,小心醉倒啊。”

        得胜哥仰头将水一饮而尽,不甚在意;“解了,你们玩不玩?”

        其他人纷纷附和,谁知得胜哥隔着老远冲敬雨打招呼;“你玩不玩!”

        我和敬雨都愣了,敬雨一点头;“我这不拿着牌呢。”

        “拿着牌也未必玩啊……多的是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得胜哥歪着脑袋眯着眼,脸颊和领子下面的皮肤都绯红,他真的喝多了。

        我没见过得胜哥喝这么多过,忽然有些害怕。

        苏州娘姨也看出不对,嘱咐了厨房做醒酒汤,继续给得胜哥倒冰苏打水。

        我拍着敬雨的腿,要他别跟个酒鬼一般见识,而且如今得胜哥正得他们旅长喜爱,敬雨常年闲在家中,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敬雨果真忍下来,闷不吭声,其他人也不说话,都知道醉酒的丘八沾不得。

        牌局就这样开始了,我在敬雨身边看牌,他本就打得不好,刚才还被得胜哥挑衅,牌技越发的烂了,屡屡出错,我看得出他心不在焉。

        不过他打的再烂,最后输的还是得胜哥。得胜哥根本就不懂□□,完全是瞎出牌。

        “哎哟大团座!你怎么把满堂红给拆了?”有人指出。

        得胜哥抽口烟,我隐约觉得他在看我;“我不拆就换别人输了,不知道人家输不输得起啊。”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大家都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有那好事又醉酒的人跟着起哄;“您这是说的哪位啊?输不起还敢上牌桌?”

        “不敢也要敢啊,”得胜哥与他一应一和;“输钱是小,输面子是大!”

        我闻言下意识瞪了得胜哥一眼,他看见我,歪头冲我笑笑;“你怎么不上牌桌?”

        “我赢太多,要引众怒了。”

        “谁他妈这么小家子气!来赢我的,我不怕你赢,我输得起!”接着得胜哥冲我招手;“既然你不玩,来帮我看看牌。”

        大家的目光忽然聚到我身上,我如芒刺在背,瞬间浑身不适;“我刚看了卢先生的牌,再看你的不合适吧,这不是出老千吗……”

        得胜哥抿抿嘴,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高声大气,甚至有点低三下四的意思;“那你到我这边来坐一坐,添点好运,就当可怜可怜我。”

        “我……”我对这个要求哭笑不得,而其他人已经开始催促了,不过是坐一下而已,别耽误了大家玩儿牌!

        快点吧,这一晚上都要过去了!

        我尴尬的笑笑,匆匆看了敬雨一眼,拉着凳子坐到得胜哥身边。

        得胜哥如愿,很快表现出随和的一面,跟大家抽烟打牌。

        我坐在一边毫无心思,我感觉得到敬雨的怒气在上升,但满屋除了我没人看得出来,这简直就是在折磨我。

        “你帮我看看出哪张好?”得胜哥忽然歪过身子问。

        我简单扫一眼,牌面不好不坏,属于不输不赢那种;“随便……”

        “哎哎这可不行啊!说好了不作弊不出老千的!”有人抗议。

        “作什么弊啊,一人五张牌,不断地摸牌出牌,这手上早就不是原始牌了,算什么作弊?没事你说,出哪张,”得胜哥意味深长道;“我罩着你。”

        “你这副牌我看不懂……随便出吧,”我不想惹事。

        “那我出这个。”

        “可以……”

        得胜哥甩出一张牌,又摸了一张,没几下居然凑了一副同花大顺,筹码赢回来大半。

        “好运气啊!”在座的人无不羡慕;“你到底是会玩还是不会玩?刚才拆满堂红,现在赢同花大顺?”

        得胜哥得意洋洋;“我有彩头在身边,还怕赢的不好看?”

        说罢回过头看我;“你说是不是?”

        我多久没看到得胜哥的笑脸了,一瞬间真有些恍惚,想起那日他要拉着我走,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我们同在南京,居然有这么久没联系。

        我们到底为什么走到这步?

        “来,这是你的饷钱,”得胜哥拿了两枚筹码塞进我手里;“希望你再接再厉,不要走。”

        这时候,苏州娘姨拿了醒酒汤来,这里的醒酒汤是甜的,各种水果和草茶混在一起加了冰糖,得胜哥两碗下肚,明显双眼有神了许多。

        接下来两把居然都是得胜哥赢,牌桌上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大家纷纷开玩笑要让我坐过去沾沾彩头,而得胜哥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硬说这是他独占的,还抓起一把筹码往我口袋里塞。

        我笑着阻止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半天没松开。

        我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堵的气管又酸又胀,旁边的一盆晚香玉飘来阵阵浓香,我甚至快要无法喘气。

        最终我还是被钉在得胜哥的身边,用他的话说是再赢最后一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没法拒绝,就听他的最后一局。

        可谁知这最后一局出问题了。

        这一局刚开始,每人拿完底牌,在拿下一张的时候,沉默许久的敬雨张了口。

        “那张牌不该你拿。”

        他指的是得胜哥。

        得胜哥保持着抓拍的姿势,左右看看;“老张完了不该我吗?怎么不该我拿?”

        “你没有加注,”敬雨道。

        “我跟注啦!”得胜哥强调。

        这时候满桌的人开始觉出不对劲儿。

        “那你也不该拿这张牌,”敬雨坚持,心平气和。

        得胜哥眯着眼睛,品出了话外音;“可这张牌本身就是我的。”

        “是你不要的,”敬雨点道。

        “不要的我也没有给你,你是捡了个便宜!”

        “哦?你拿了张牌,然后不要了塞回去,等洗完了牌被我摸到,这还是你的?”敬雨的气也上来了。

        在座的各位直接被他们的对话弄懵了,只有我红头涨脸坐在椅子上,连烟都不敢点,怕暴露我的颤抖。

        “来咱们换个方式,”得胜哥一拍桌子,表情严肃的简直有些凶恶;“你说这牌是你的,那好,现在你没有筹码了,你一无所有!你靠什么把着这张牌?我赢了我他娘就要你这张牌,你能怎么招?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我的!”

        现在全屋人都猜出来这二人在为什么争执拉扯了,虽然满口都是牌,但显然这个牌是代指。

        我急的全身冒汗,几次想插嘴都说不上话。

        敬雨的眼睛已经充血,额上一缕碎发挡在眼前,他仍旧坐着,但浑身透露出暴躁的讯号;“赵得胜你真是一夜乍富,是不是从没当过团长太自以为是了?我见过太多你这样自负的人,偌大的南京还容不得你撒野!”

        敬雨生气了,得胜哥反而笑了,他漫不经心点燃一根烟,在我腿上拍了两下。

        我吓的差点跳起来,扭脸看向他,他却并未对着我说话;“你还当你是呼风唤雨的卢先生?你上面那位一死,蝴蝶都飞了,你还要给他守陵吗?在家当寓公的日子是不是特别舒心?我可是听说了……无论是国防部还是新的军统部都没有空缺了……你等谁请你出山呢?出哪门子山啊?”

        “你搬出来这么多,无非就是要我手里的牌,”敬雨怒极反笑;“怎么样,有用吗?我是落魄了,可你还是不是在我家门口碰了一鼻子灰?”

        我感到一阵晕头转向,敬雨果然知道得胜哥来过。

        “那我也偷着摸了好几回,实不相瞒,偷牌更有趣味……”

        这话实在太有刺激性,敬雨“刷”的站起来,竟掏出腰间的勃朗宁□□直指得胜哥。

        得胜哥反应也快,在敬雨起身的瞬间他也站了起来,同样掏出一把毛瑟□□对准敬雨。

        两个男人居然都带着枪,还统一拔了出来,在座的人全都乱了,纷纷逃离桌面远离暴风中心,连筹码也不要了,苏州娘姨趁乱跑出屋子去找王先生。

        “卢先生太冲动了,我兄弟们就在外面,枪声一响,无论你打没打中我,你都会被射成筛子!”得胜哥胳膊举的笔直,一只手伸下来拍拍我的肩膀,让我躲开。

        说实话我不是勇敢,是在他们二人掏枪的瞬间就慌的软了腿。

        “那也是你死以后的事了,”敬雨举着枪,平缓走出桌子的遮挡;“金潮,你躲开。”

        “聿庚,你去外边。”

        这二人同时对我说。

        “大家玩的好好的……你们怎么还动了枪?”我这时候绝不能走开,努力压抑着恐惧,想将此化解为一场误会;“玩的不开心了就换别的玩法!你们这样让王先生怎么办?”

        有人听了我的话接道;“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给王先生一个面子。”

        我卯足一口气,缓缓站在他们二人中间,得胜哥有些急了;“你跟着瞎掺合什么!起来!!”

        “金潮,”敬雨歪了歪□□,同样示意我躲闪。

        “二位位高权重,没必要为了一张旧牌伤了和气,还损害了王先生的兴致,何苦呢……不如撕了这张牌泯恩仇。”

        “你他妈胡说什么!”得胜哥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叫你起开你为什么不听话!”

        “没有这张牌你们也不会结仇……不是吗?”我回过头去看得胜哥,恳求道;“把枪放下吧……”

        其他人看我如此大胆,也纷纷小心翼翼的附和。

        是啊有什么仇非要动枪呢。

        玩的好好的,一定是喝多了!

        牌桌下的事就不要带上牌桌来说了啊……

        咔嚓。

        敬雨开保险的声音如一把剪刀,剪掉了屋内人的神经,大家又是一阵惊慌,得胜哥刚刚软化的态度重新硬起来。

        我想或许是我刚才的话让敬雨误会了,他的眼神分明是忍无可忍,甚至不再劝我走开。

        “聿庚你起开……这家伙疯了,”得胜哥一把推开我,面冲敬雨道;“说两句遗言吧卢先生,我会帮忙带话!”

        “你怎么到死都这么话多?”敬雨咬牙切齿。

        “敬雨你别冲动!!”我还想上去拦,却被旁人一把抓住。

        “你也想死吗!”那人小声道。

        就在这关键时候,屋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阵过堂风吹过所有人,吹散了烟雾和晚香玉的芬芳。

        王先生赫然站在门口,他个子不高,炎热天气里还穿着薄西装,不多的头发梳理的整齐锃亮,身后是那位去报信儿的苏州娘姨。

        王先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上来便笑盈盈道;“哎呀!!是王某招待不周,这酒不够好,让大家都喝晕头了,这不,我从英国带来的尊尼获加,拿给各位谢罪!”

        苏州姨娘连忙拿着酒瓶倒了三杯。

        “南京天气热,8月最是燥,容易迷人眼,这酒也是,中庸的酒喝了烦人心,好酒喝了沁人脾,牌桌上的事咱们就在牌桌上解决,不要带到屋外头,”王先生边说边站在二人中间,明显想大事化小,他笑眼看看得胜哥,看看敬雨,苏州娘姨大着胆子给敬雨端去酒,王先生也给得胜哥端了酒。

        得胜哥看向王先生,又看看酒,接着看看我。

        我咬着嘴唇冲他点点头。

        得胜哥叹出一口气,忽然对着王先生大声笑起来。

        “开个玩笑!!”得胜哥放下□□,接过酒杯;“跟敬雨老弟开个玩笑,结果他就当真了哈哈哈哈哈!!”

        王先生跟着得胜哥一起笑,拿起自己那杯酒;“哎呀敬雨老弟你太严肃了,怎么能把牌桌上的话当真呢!来来喝酒,喝了酒这事儿酒翻篇了!”

        敬雨的胳膊软化,苏州姨娘顺势将他的手压下去,递给他那杯酒。

        “赵团长喝多了,玩笑开的跟真事一样,”敬雨端着酒杯走过去,虽然他口中说着轻松的话,但面色依旧铁青。

        “那是你太玩不起了!”得胜哥将酒一饮而尽;“哎呀,果然跟我刚才喝的不一样!老王真是有内涵,就是轻易不拿出来让我们开眼!”

        “我这不拿出来了吗,”王先生一拍得胜哥;“后头还有好的,全拿出来那以后不是没悬念了吗,好东西还是要一点点拿!”

        “可不,还是藏起来的有意思,”得胜哥迎合着。

        接着在王先生的撮合下,二人拥抱了一下表示泯恩仇。

        得胜哥似乎跟王先生很合得来,一直与他说笑,敬雨全程绷着脸,我只想让他赶紧走,这样处在下风的情景我怕出事。

        “下次再一起玩,”得胜哥跟他拥抱完拉着他,还追了一句;“带上你的牌……”

        忽然我眼前一花,接着就听见刺耳的玻璃碎裂声,我被溅了一身的冰凉酒液。

        不止我,我身边的人,还有王先生也如此。

        是敬雨抡起那瓶尊尼获加砸在了得胜哥头上。

        枪是被缴了,可阻挡不了他们俩的一场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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