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掌柜有请
楚国皇宫，禁卫森严。
正是安静，宫门之外，走进一七尺壮汉。壮汉身形健硕，披着宫内军袍，腰下挎着一柄长剑，步履巍然，从容向宫内居东的太子府走去。沿途所遇，宫女侍婢，监丞侍卫，皆是低言：“见过卓统领。”或是倾身作揖，或是抱拳施礼，神色恭敬。而那人只是应一声“嗯”，看也不看，步子也丝毫不慢。
不多时，壮汉行至太子府，府前侍童不似之前众人，作揖施礼，但也没有半分阻拦，任其自由进入内府。
“参见殿下！”卓统领一膝着地，低垂着头，神色肃穆之态远胜之前众人。
“起来吧。”卓统领参拜之人，此刻正居坐于前方的楠木赤足椅上。椅上之人，披散着一头乌发，身着四爪蟒袍，眉目之间，一副淡然模样。身旁雕龙檀木桌上摆放着一只翠玉茶杯。那人轻阖双目，伸手拿过茶杯，轻呷一口，“事情办完了？”
“启禀太子，那瘸子已经杀了。事情处理的干净，无人看见。”
“好，倒是你办事叫我放心。哼，那等脏鄙之人切莫叫他污了父王的眼。”太子一声冷哼，仿佛处死之人不过蝼蚁，踩捏之间甚是恣意。
“太子殿下，有一事不明。”卓统领问道，可头依旧是低着，“为何太子不将那叫夏凡的小子一并处理了？”
闻言，太子双目忽启，绽出寒光，将翠玉茶杯重重一放，“卓航，你是在……教我做事吗？”他的声音越发响亮，吓得跪在地上的卓航身体微颤，连忙开口解释：“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哼！”太子冷笑，“记住，本太子即将登基，郢都之人面前，树立本宫亲善品性最是重要，那粗脏的瘸子固然留他不得。至于那个叫夏凡的小子……本宫，会在药炼之上让他知道云泥龙虫之别！”
“你，明白了吗？”随着这声暴喝是太子狠命地将脚踢向卓航的脸，仿佛在踢一只畜生那样随意。“奴才明白。”
“滚吧！”又是一声低喝，卓航起身请退，速速离开了太子府。
“夏凡，药村之人吗？有些意思，不知和当年的澜七有何渊源？”卓统领走后，太子冷冷地道，又闭起了双目。
眼前一幕，若是被夏凡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二人，分明是上午在药试初审上温和谦逊的尹玉公子与其侍卫阿卓！
而此时的云德客栈内，夏凡已将《草约赋》第一章熟练掌握，“这书上说，欲与草木灵物签下契约，第二步也即是识得天下草木，这道关槛，说易倒易，讲难也难。若说易，任我一个十下六岁少年随爹这么多年，也能称得上识得众药。只是若说难，天下草木，不计其数；世间之药，哪得尽识？这一层'天下识物'也是难倒我了。”
“不过今日并非全无收获，第一章'契约之论'我已明悟，之后章节尚未翻阅，这也对。毕竟贪多不精。”
“咕咕一一”
五脏庙又提出了抗议。
“嘿，我想，你也响！”只是夏凡不知，他在这屋内一悟便是几个时辰，他是午时回来的，如今天色早已擦黑，怪不得五脏庙要抗争。
夏凡出门，胖伙计的四碗面刚巧准备好，一顿狼吞虎咽之后突然注意到胖伙计支支吾吾，想说什么。
“喂，我说不会吧，我交的半两银子，吃你两碗面还不情愿啦？”
“是四碗，不，不，不，前前后后一共八碗。”
“好好好，八碗。真抠门。”夏凡看了眼小胖，“不对，你肯定还有什么事，说不说？不说我明天再点八碗面条。”夏凡“逼迫”着。
“那个，我家掌柜有请。”胖小二终于肯吐出真话。“你家掌柜？见我干嘛？”胖小二也不作声，可夏凡全不见他平日的精神模样，隐隐担心起来。
夏凡回房后洗了身澡，又换了件干净衣裳，整日的奔波可真的累坏了。
掌柜的房间在客栈正堂左手边最里面，夏凡听胖小二说掌柜时常云游在外，他的房间不让外人进入，料想也少得收拾。可夏凡一路走来，此处不染尘土，廊道上摆件挂饰别致有趣，想来主人家也是个极爱干净的闲雅之士。
从至室前，刚要敲门却闻里面传来一阵富有磁性的声音，“是夏凡小友吧，请进。”门只是虚掩，夏凡也只是轻推便开了，当即一股幽幽入髓，淡淡醺心的暗香袭至。
“这香，可是解乏上品，松涎？”夏凡都不顾及施礼，惊喜发问。
但见眼前出现一个老者，须髯半霜，却精神矍烁，身上还隐隐透出一种道骨仙风之意。夏凡若是不知实情当真会将老者当作是临凡仙人，而不是云德客栈的掌柜。
“小友请坐。”听闻夏凡开口相问，老者竟也露显吃惊，只不过转瞬便被掩饰住了，“小友识闻当真广博，能闻出这松涎之香的人，整个楚国怕是不逾百人。”
夏凡打量房内，不免诧异疑惑，屋内除却吃饭睡觉所必需的桌床以及一把梯子之外，再无其他摆设，唯有两侧屋墙都被凿成壁橱，安上抽盒，赫然是两墙满满的药橱。再看药名，许多珍贵之物如七玄子、半月参、雪依草当真稀有，更有几味药材是夏凡听夏大夫提起过，却就连药村都不得见的如星参、八角莲等等。
“先生，这饭馆里倒开起了药铺。”夏凡也不论长幼礼数，打趣起来。老者哈哈一笑，“老夫自幼喜好此道，餐馆不过是继承家族产业。不过小友别看我这儿饭菜贵，却尽乎以名贵药材调制秘汤烹饪，其妙无穷。”
“倒是了，就连那面，好像都掺了有活血效用的鳝草。”夏凡正是感叹，忽地想起什么，“何止饭菜贵，住店更贵，收我半两银子。”
老者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又是大笑：“小友受累，小友受累，那本是间置放杂物的废屋，我以为小二是免费让小友入住，不想……”夏凡面色尴尬，却在心底着实有打人骂娘的冲动，不过很快转回平静，“不知先生找我何事，不会只是为了告知在下这些吧？“
“小友聪慧，周某也不便拐弯抹角了。不知小友，可愿拜老夫为师？”周掌柜直言不讳。
“拜师？为何？”夏凡问道。
“为了一个约定，赌约。”周掌柜没有丝毫隐瞒，却有一丝神伤。
“什么赌约？”夏凡追问。
“请恕周某不能透露，但放心，此事对你或有莫大造化。”
“那也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你是觉得我不配？”
“不敢，先生学识方称博通。只是不知晚辈何德让先生执意要收我为徒。”夏凡不解。
“只因你是药村之人，只因你刚进来便闻出了松涎之香，只因老夫与你有缘，这些，还不够吗？”
“罢了，若你不肯答应也就算了。只是，此玉你收好。药炼第三关之时，你将此物出示，算是向那人表示你为我弟子。作为交换，我教你一方，老夫虽不敢称医道无敌，但辨识天下草木之能，当举世少有。”
“楚国药试，能人太多。你虽自幼习药，但不可能在那些人中胜出。”
“这笔交易，你做是不做？”周掌柜一连说了许多。
夏凡尚在犹豫，可忽觉全身一阵无力，两眼眩晕，头也支撑不住了，“这香，这香……”夏凡有气无力，只三四息的时间，他便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这时，周掌柜缓缓开口：“你许知道松涎有解乏之用，却不知连续点上半个时辰后也有催眠之用。睡吧。”
“也不知我这么做，对是不对。”周掌柜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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