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首试藏锋
夏凡的参试席位于青藤试场中央偏左处，他环视四周，眼睛略扫，此次参试者约莫百人。青藤试场何其之大？此刻却竟也满满当当。
“首试开始！”整个青藤试场前方是掌席之位，此刻一个身穿蓝色鲜袍的男人站在上面，大声宣布：
“请各参试者将面前的十八样草木中药之名尽悉写于纸上，有任何一样出错者，本轮淘汰！”
话音刚落，百位参试者与观试者中许多人为之哗然。只是辨识十八味药材？与往年辨识五十味差了许多呀！难道这十八味药的稀有少见程度远胜一般？观试者狐疑，参试者更加惴惴不安。夏凡虽不明白十八味是什么概念，但明白这场首试并非那么简单，至少他从众人神情议论中也能猜透一二。
“住口！首试开始，再有议论，视作违规！”此言既出，倾刻肃静，许多人都清楚台上这位掌试者苏大人铁面无私，秉公执法，他的霉头谁也不敢触。众参试者随即沉下心来，安静做答。时间飞速流逝，随之而来的是试场上诸如“咦”、“啊”、“对对对”之类的感叹之调，这百人资质能力悬殊，有个别几人已经快要答完。可有一人却至此刻还迟迟未能动笔。他，坐在距离掌席位最近的地方。
“这位侍者，何故迟迟不肯动笔？苏大人威严问道。
“因为……”那人精瘦身材，下巴尖长。这时却摸着尖长下巴思索，道：“苏大人，您想听实话吗？”那苏大人闻声差点没气乐，却硬生生忍住，仍做威严之态，“说！”
周旁试者都哈哈大笑，那瘦子也不觉尴尬，故作腼腆，轻声言道：“那个，我，我不识字。”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再作回味，旋即乐翻了！一反常态的是，苏大人却道：“你若能知草木药材之名，不会写字也是无妨。附耳告我，也视为通过。”众人尚在乐中，听闻平素威严，不可轻言说劝的苏大人此刻如此平易，当下心中凛然。但没有人是傻子，料想这瘦子定然也是贵族大家的人，连苏大人都不愿得罪。
夏凡这里，答案其实早已做出，当他写出最后一味药材之名时，才明白这首试玄机何在：最后一味，是葡萄，却也不是葡萄。
“此次首试每一个人的桌前都有十八味药。，前十七味虽不常见，但如山芎、子苓、乌梅、玉桂等等此类也是好辨。第十八味则是每个人桌上都有，这便是要点所在。这一味，并非大家熟知的葡萄，而是婴奥果，与葡萄之形甚似。平常婴奥偏小，而这里的大小形状太像，明显是被高手以接木之法重新培植的。看不出的话，这首试倒是真难。
夏凡今日之能，多亏昨日那松涎送的一场梦。“枯荣始终”乃《草约赋》中第五层的要诀。通常书卷，循序蹈章，不可逾越。而此书分明要先明悟后面的深奥道理，方可通晓前面章法。如此，夏凡明悟了“天下识物”一层！
更可喜的是，第三层“解木成树”已被他摸索到边缘！
“我虽已经全数辨出，但不可交卷，不然必成众人眼中之钉。这首试，我需藏锋显拙。”夏凡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理，他并非达官显贵子弟，此刻显能，必遭贻害。
而此时，许多参试者则抱着同一想法，最后一味药究竟是不是葡萄？此物虽可为酒，可做考题，未免低端。参试者这般，观试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葡萄什么时候也成考题了？
“这么简单，早知道我也去了！”
“屁话，葡萄简单。前十七味你识得出来吗？蠢蛋！”
一阵哄笑。
参试者多数则没有心情，愁眉苦脸，不知何为，苏大人望着众人，内心一叹。
不多时，那瘦子已将答案告知，却非苏大人，而是一旁的药官。苏大人与药官乃老搭档，两人相视一眼，点头示意。苏大人随即宣道：“通过。”
瘦子一听，哈哈一乐，手舞足蹈。
当下，众试者中方才还在狐疑，最后一味药是葡萄与否者，纷纷写下“葡萄”二字，争先恐后上交答卷。他们相信这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家伙能通过，想来定是葡萄，跑不了！
试场上顿时沸腾，交卷者络绎不绝。那瘦子却是闲庭信步，潇洒从容。念叨着：“一群白痴，小王略施小计便坑了这么多人，楚国不过如此，此次胜者必我大周。”正是冷笑，恰巧经过夏凡的席位。夏凡此刻尚未起身，那瘦子轻略一扫，顿时双目骤缩，“如此沉稳之才，倒是小瞧了。”他步子也不停，但回望一眼夏凡，匆匆离开。
阅卷地点便是当场，阅卷者即是那药官与其他十余人。却见他们，手不执笔，一目十行，眼到卷批，片刻工夫，轻松解决。
“阅卷结束！宣，首试结果：共五人入选，为陈礼、方杰、李浩宇、孙怀钰、夏凡。另宣，陈礼弃权，则由余下四人，再赴楚宫，二轮参试。”
宣言既出，试场一片嘈杂。“怎么回事？”
“怎么没有我？我明明都对呀！”
“是啊，是啊，之前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是谁？他都过了，我们怎么落选？”
“四个人，三个人是贵族公子千金，那第四个小子是夏凡？他什么来头？”
角落处。
“那小哥，呃，夏凡？他通过了？”说话者正是之前的老者，一旁的中年妇人也是不解，“他，他一定侥幸！”
“此次首试，我知你等定有不服！只是识药这事本身并不只是考究试者的博通之能。更有一点，观察入微细致，最后一味根本不是葡萄！”
再度哗然！
“哈，我就说不是！”有人大笑，“哎哟，不是你刚刚喊葡萄喊得最大声吗？”那人羞愧不语。
落选者则各自脸上阴郁，默不作声。
夏凡等四人此刻站在试场最前方，由药官嘱咐明日的大楚皇宫之行。夏凡瞥了一眼身旁三人，暗自思忖，能成为郢都大族的三家派出的公子千金果不能以常理度之。先前夏凡观察过，这三人与自己一样，都是在规定时间到达后才交卷。沉稳低调，当时劲敌。不同的是，那方杰神色倨傲，自命不凡。倒是李浩宇温文尔雅，平易可亲。至于四人中唯一的女子，孙怀钰一副淑女模样，相貌清纯，此刻依旧镇定，处之若素。
日程安排妥当，倒只有李浩宇向三人抱拳施礼，道：“三位，明日之战，关乎我楚国荣誉，我们应认真对待，不可自斗内耗。”三人称是。那三人自由家中仆人童子相伴，告别而去。夏凡孤家寡人，也不停留，想立即回去准备，却刚一下来便被众人围住。
“夏凡兄弟，说说嘛，到底怎么识出那最后一味的？”
“是啊，是啊，给我们讲讲。”有人和道。
“其实，那是婴奥果，我见过一次。”夏凡清秀模样，被这么一问，倒是脸一红，腼腆一笑，“至于葡萄嘛，我没吃过，倒是也没认错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但也有从人缝里冒出酸溜溜这么一句，“难怪，难怪，侥幸而已。”
夏凡不做理会，但他知道终有一日，在帝都郢城，他会名声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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