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困兽犹斗（2）
晚上六点，s市。
乔婉注视着不远处的豪华酒店，据道士说这是于吉名下的财产，也是于吉的专用避难场所。这所通体由白色大理石和花岗岩打造而成的欧式风格建筑优美地卧倒在湖心的小岛上，华灯初上时分倒映的影子随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起荡漾，更添几分童话般的梦幻色彩。
于吉的大手笔不由得令乔婉咂舌，能够在s市寸土寸金的环境里购下这么一块土地，恐怕要付出天文数字的价钱。更何况这装修还有绿植覆盖也不是小数目可以解决的事情。看来于吉这些年来确实通过这些见不得光的工作攒下了不少的钱。
行动组的人全部在岛外驻守，远远看着岛上灯火通明的酒店。毕竟对手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向导，谁也不知道他的感知范围有多大，如果轻举妄动就容易打草惊蛇。
这里就不得不不提到哨兵向导异于常人的几种感知方式。
哨兵向导的接收外界信息的渠道一般有三种：一是属于哨兵技能的本身五感所知；二是精神体离开精神图景，单独行动时同步传回来的信息；三是属于向导技能的通过精神渠道进行信息双向传输、通过精神触手进行单方的信息掠夺掠夺。如果是大范围的侦查，第一种会明显优于第二、三种，它作为一种体质带来被动收益，代价低，覆盖面积也更大。而且精神体作为精神力或是心灵的具象化呈现，几乎等同于哨兵向导的半身，一旦死亡，本体的大脑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有了那些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的前车之鉴，很少有人会放任精神体离开自己的视线行动，这无异于埋下了一个不定时炸弹，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
强化五感与弱化五感都是向导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而关于向导有没有必要强化自身五感在向导界也是一个经久不衰的争论话题。
有些向导觉得技多不压身、拥有逼近哨兵的感知能力也是不错的保命手段，而且向导对精神连接的渴求并不像哨兵那般迫切，如果能一个人就达到哨兵向导兼具的水平，那么就更加不需要哨兵介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了，例如周瑜、庞统都是这一类的坚定拥护者；而有些向导则认为认为让强化自身五感达到类哨兵的状态属于歪门邪道，在真正哨兵面前班门弄斧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哪怕感知到了危险没有哨兵的身体素质也很难以躲过一劫，持有这一类观点的向导代表是郭嘉、诸葛亮，坚持喊着“哨向搭配，干活不累”的口号。
而于吉是一个强大的向导，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做，但是在理论上他是完全有这个能力去强化自己的五感达到一个b级哨兵的水平，使得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轻易他捕捉。
到了夜晚九点，鲁肃收到前方线人消息，确认于吉一直待在岛上的酒店里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终于发出了哨兵向导分批两两潜入的指令。半个小时之后，经过鲁肃的批准，乔婉获得了单独行动的权利，只身上岛。
时间回到现在，乔婉猫在走廊里，手中攥着一把□□警惕地张望着四周。走廊由光滑的大理石地砖铺就，两侧是笼着一层柔纱的落地灯柱，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泄露出来勉强可以照亮脚下的道路。
这倒是给乔婉一种行走在林间小道上的错觉，昏黄的灯光就是朦胧的月光，灯柱的影子就是婆娑的树影，她是拿着□□的猎人，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的猎物。
外面是向导们联手搭建的精神网，心知自己插翅难逃的于吉肯定不会待在房间里坐以待毙。吴塔的同伴们正在楼上疏散住客，逐一排查寻找于吉的踪迹。而没有任何任务的乔婉先行一步，往下探索。她摸着墙壁轻手轻脚行至走廊尽头，那里是通向地下仓库的唯一道路。
这一条路走来，顺利无阻，乔婉把手中的利刃越转越快，杀意再度涌上心头，冰冷的双眸里掠过嗜血的红光。她抬头看，那是藏在角落里的监视器，正在尽职尽责地将走廊发生的一切全部汇报给仓库里的人。
她走上前，仓库的大门紧闭，坚固无比的金属门将一切动静阻隔在外，就连乔婉的精神触手也无法穿透过去感知里面的情况。乔婉用力地敲了一下，这门十分厚重，至少也有四五十公分厚，估计不是靠蛮力就可以强行打开的。如此大费周章地用这种特殊的金属门把仓库保护起来，想必这里应该就是于吉精心准备的避难所了。
乔婉试着把刀刃插入门缝将大门撬开，但是无论乔婉怎么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大门却始终纹丝不动。她退后一步，监视器跟着她转头。
乔婉冷淡的语气不辨喜怒：“我只有一个人。”
那边目不转睛盯着监控画面的于吉机械般地跟着复述：“她只有一个人。”
乔婉承认自己的行为很冒险很激进，她把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出来，就为了赌一个开门的机会。她试着从于吉的角度去思考，此时此刻对手只有一个人，只要能把她劫持为人质，或许尚有逃脱的一丝希望，至少好过同归于尽或者待在小仓库里窝囊地苟且偷生。
她已经把机会送到于吉面前了。
甚至可以说她已经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送到敌人的刀下了，就看对方有没有那个站出来挥刀的勇气了。
只要能让她进去，她愿意亲自做那个诱饵……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燃烧了，她抬起手，呆呆地看着手背上的血管，她感觉到每一根血管都在剧烈地跳动着，似乎就要冲破覆在上面那层薄薄的皮肉。
天上的月亮圆过千百回，但她精神图景里的一轮明月却始终被隐藏在乌云之中。她多少次站在三楼的露台上向下眺望，得不到月光亲吻的湖面寂静犹如漆黑的死水，风也不再经过这里，只有偶然的雨水怜悯似地一滴一滴从天上跳入湖的怀抱。
以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乔婉回忆起四年前的夜晚，湖面上永远悬停着一轮饱满而又皎洁的圆月，温柔的月神无私地将银色的月光洒向每一个角落，在明亮的月色里她甚至可以透过清澈的湖水看见湖底沉眠的碎石。她经常赤脚踩在湖边，任由清凉的湖水将她的双足包裹，往岸上看是周瑜在湖边静坐弹琴，孙策靠在老虎上伴着悠扬清丽的琴音阖眼浅眠。
现在全都消失了，美梦如泡沫破碎。
接下来的整整四年里，月光再没有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怎么能够停止？汹涌的恨意再度充斥了她的内心，隐藏在平静从容面具下的狠厉缓缓浮现。杀害她哨兵的凶手就躲在这扇门的背后，怎么能够停止？
随着乔婉内心情绪的波动，面前的金属大门竟然像蜡烛一样融化了，一滴又一滴银色眼泪顺着门流淌下来，落在地上铮亮四溅。
“迷失”的征兆再一次出现了。
乔婉的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因为金属不可能在常温下凭空融化，但是她的情感却在欺骗她的大脑，不断篡改她对现实的认知。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强制执行，把无意识的作用一路推向了巅峰。
脚边的水潭越来越多，几个小水潭连成一片，逐渐连落脚的空间也没有了。幻觉悄无声息地在眼前降临，她又站在摇晃的小船上了，顺着湖水顺意漂流，无牵无挂。她见到了在电光下开裂的天空，见到了狂浪、激流、龙卷风；她见到了黄昏和黎明，见到了被神秘的恐怖染黑的夕阳，闪耀着长长的紫色的凝辉。
这不是兰波那条漂泊在海上的醉舟，而是行驶在她的幻境之中的小船。
在迷雾之中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真与假之间，乔婉又想起了在抵达之前，在只有二人的车上，鲁肃问她的那一个问题：“如果你在今天之前遇到他，你会直接动手杀了他吗？”
“只有我一个人吗？”
“只有你一个人。”
“不会被别人发现吗？”
“不会被别人发现。”
她低垂着头，看着锋利的□□在手里打了个圈：“我会。”
鲁肃叹气：“可是黑暗不能驱走黑暗，只有光明才能做到。你现在已经陷得太深了，早点回头吧。”
面对鲁肃的劝诫，乔婉同样也没有直接给出回应，只是别过头低声吟诵诗句：“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鲁肃看着她的侧脸，想起了孙权最后下达的命令，含糊却也足够果断——如有必要，不问缘由，当场格杀。
或许是因为同为孙策培养出来的小孩的原因，他们两个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刀刃停止旋转，乔婉抬头定定地看着他：“肃哥，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今天我把他带回来了，他还是会死对不对？”
她松开手，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蝴/蝶/dao坠落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仓库的门终于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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