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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破灭的幻想


“纪柏暮。”老陈少见地在他一进门时就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老陈看了看前两天出炉的月考排名,叹气道:“你最近的学习状态不太对啊,这次月考年级排名又下滑了好几名,好几个老师也和我反映……唉,其实也不只是他们反映,我也发现了,你最近上课时老是走神,课后作业也做得有些敷衍。”

        纪柏暮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并时不时回道:“嗯,抱歉,陈老师。”

        “唉,真是的,”见纪柏暮认错态度如此诚恳,老陈反而有些无奈地取下眼镜,揉了揉眉间,“认错有什么用呐,你们得好好改正啊,你和那丁旭升也是一样,就知道认错,但是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突然地听见丁旭升的名字,纪柏暮眼神一闪,随后又沉下去。

        最后,老陈又说了一堆老生常谈的鼓励与鞭策的话语,最后道:“你是有天赋的,可得好好努力啊,老师和你的父母都对你给予了厚望。”

        说完,便挥了挥手,放纪柏暮离开了,临了又补了一句:“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到了,这次可别再犯那些低级错误了啊。”

        纪柏暮回答道:“嗯,我知道了。”

        老陈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快去吧,一会儿上课可别迟到了。”

        纪柏暮走出教师办公室,但并没有立即走回教室,而是走到了教师办公室正对面的阳台上站定,迎着淡淡的阳光朝远处眺望而去。

        一阵寒风吹过,但却被身上的棉衣挡在外面。

        现在已经是冬天的十二月份了。

        苏芮受伤的事情后来被上报给了学校领导,这起事件的恶劣性让学校领导们大为恼火,直接调出了整个食堂楼里的监控逐一排查,最后确认了几名初三学生。

        后来,这几人被校方通报批评并记大过一次,其中两人还因为之前就犯过事而罪上加罪被勒令转学,至于医疗费和精神赔偿就是私下协商的结果了,纪柏暮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学姐到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回来。

        至于丁旭升……

        ——他们冷战了,如果这能被称作冷战的话。

        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两个人像是无形间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再没有任何一段交谈。

        纪柏暮也没有等丁旭升一起走了,即使自己的目光还是总贴在对方身上,而自己也偶尔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

        他望向远处的操场上,下一节课是全校统一的自习课,因此空无一人。

        纪柏暮恍然想起来,似乎又是很久没有去那里了。

        明明昨天才上过体育课,但那条跑道上却似乎总有着一些久远的东西在牵扯着他的心——有些难受。

        事实证明,站在离办公室不远的地方的标准结局就是被老师抓去做苦力。

        老吴从交错着方向垒在一起的一叠叠作业本里抽出来一沓,递给纪柏暮道:“喏,你们班的作业本,拿去发了吧,把你的作业用投影仪投在屏幕上让他们照着订正,明天我要检查的哈。”

        “嗯,明白了。”纪柏暮一边接过来一边道。

        “你们陈老师应该也和你说过了,我就不多说啦,”老吴像是突然想起来道,“你是很聪明的,现阶段的东西不用太怎么听也能理解,但接下来就不能老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了,不然以后学到难理解的内容会很吃亏的。”

        “期末考好好考啊,最好能拿个满分。”老吴拍了拍纪柏暮的肩,示意他可以走了。

        纪柏暮垂眸应道:“好的,老师,我会尽力的。”

        这一次张诚不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刺头,应该说这才正常吧,毕竟像张诚这样的极品终究是少数。

        发到最后几本时,纪柏暮终于看见了那个他一开始就想着什么时候会看见的名字,他回头看去,那个人也正在座位上。

        没什么的,就是去发个本子而已,纪柏暮极力按耐住心里那莫名的慌乱。

        丁旭升的视线里注意到有人走到了自己桌前,他敏锐地抬起头来,但是在看清楚来人时,他的眼神顿时一滞。

        两人的视线在刚刚交汇的时候,便不约而同地移开自己的目光。

        纪柏暮无言地将本子放到他的桌上。

        “啊,谢谢……”丁旭升话才刚出口,纪柏暮就已经转身走开去发最后几个本子了。

        丁旭升方才微微亮起的目光,又随着对方的走开而暗了下来。

        纪柏暮背对着他,心里却莫名地一阵烦闷。

        这么一想起来,好像是自己一直没有再和丁旭升说过话了,再顺着想的话,似乎对方还有好几次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却都被自己一言不发的走开给无声地拒绝了。

        上课了,自习时并没有老师在,全凭班长和纪律委员盯着。

        纪柏暮做着作业,时不时地就作思考状地抬起头来发呆,等再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丁旭升的背影。

        明明拒绝和对方沟通,却又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他,注视着他。

        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呢?纪柏暮越想越头疼,想要一头扎进作业里,却又总是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盯着人家。

        就连他都觉得自己拧巴,两个人之间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矛盾,如果自己干脆一点的话,应该就可以很轻易地和解了吧。

        但是纪柏暮又清晰而模糊地知道着,有一道坎横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最后一节自习下课后,食堂里很快就被一条条长队的人声鼎沸所灌满。

        纪柏暮食不甘味地用筷子捻起一根根面条,看着它们不冒热气后再塞入口中。

        独自在这样人多嘈杂的环境,噪音从耳朵里灌了进去,在空落落的心里回荡着。

        眼见着碗里已经漂起的一层油凝,纪柏暮彻底失去了胃口,站起身来,走向后门的泔水桶处。

        走出门的时候,一阵凛风刮过,棉服里只有一件衬衫的纪柏暮感到一阵寒意从领子间灌入。

        他朝抬头望去。

        明明还五点半不到而已,一小时前还算晴朗的天空里,冬日里的雾霭却已是那样的暗沉,仿佛视线里那些仅剩的绿色也马上就会凋敝着坠入极夜里一样。

        零星的凉意飘到脸上,视线也很快地捕捉到了空气中微小而密集落下的白点。

        居然下雪了么,纪柏暮看着落在伸出的手掌上又很快逝去的白点,心里微微感到有些讶异。

        他们这边严格意义上也算的上是南方,冬天虽然也很冷,但更多的是湿气的作用,温度很少低到会真的下雪。

        凉意很快随着风刮雪落而透过衣服,无情地从体内掠夺着体温。

        纪柏暮冷得有些微微发抖,明明自觉已经穿得算厚的了,却还是这样。

        不经意间回想起,上一次被冷得发抖的时候,是那个人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心里泛起一阵酸冷的寒意,通透全身。

        “……”纪柏暮停住了回教室的脚步,转而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自己加衣服吧。

        下午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回寝室,所以不会通电,有些寝室楼层里,宿管阿姨甚至直接不会开门。

        当纪柏暮走入他们这一层的走廊里时,视线里只有应急灯上的安全指示标志发出微弱的绿光,而走廊尽头的窗外,天空中一片昏暗,甚至还没有走廊上这片绿光来得亮。

        纪柏暮走在昏暗的走廊里,心里突然莫名地升起一阵躁动。

        他感觉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对于这样的景象并不厌恶,却还是止不住地感到烦躁。

        难道是因为刚才想起以前的事了吗?纪柏暮边走便想到。

        然而,正当纪柏暮走到门边的时候,虚掩着的门后却响起了柜子打开的声音。

        纪柏暮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透过宿舍门的小窗可以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其中一人语气有些犹豫地道:“真的要这样吗?”

        纪柏暮眼神一凛,里面的人是包括张诚在内的和自己同宿舍里的三个男生,平时这三个人的关系是另外五个人里最好的。

        “怎么了,你怕了。”张诚讥笑的声音传出来。

        此时,另外一个人道:“怕倒是不怕,但这样也太损了吧。”

        张诚道:“损什么,不是都说那纪柏暮那娘娘腔喜欢男的吗?咱们这就帮他坐实了呗,这是助人为乐啊,我看他整天缠着那姓丁的死装逼,估计还得感谢我送了他好东西呢。”

        丁旭升找着角度往寝室里看去,只见自己的柜子不知道为什么正敞开着,而蹲下的张诚正拿着什么东西往里面放进去。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纪柏暮看清了那是什么。

        自己已经在一次次对那个人的注视中看过很多次了——那是丁旭升的一双鞋,他昨天才穿过。

        “嘣”的一声,纪柏暮似乎听见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张诚在怀着什么企图做什么。

        张诚的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将丁旭升的鞋子放进纪柏暮被撬开的柜子里。

        他心里觉得,能够想到这一招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丁旭升想找这双鞋,就一定会顺着找过来,只要纪柏暮解释不清楚,他们再乘机起哄,就能咬死纪柏暮是个喜欢男人还偷人家贴身物品的变态,而和变态做朋友还被人家惦记的丁旭升,就算名声不臭也会被恶心到,一石二鸟!

        就当张诚还在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听见门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和身旁两人的惊呼,才转过头来,就被一拳头砸在脸上。

        ——纪柏暮一脚踹开了们,直接上去二话不说地就揍了上来!

        一旁的两人本就心里不踏实,陡然间看到纪柏暮突然冲进来更是直接吓呆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才立即赶上前去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拉开。

        纪柏暮红着眼睛盯着张诚,还想要扑上去,一直撕扯着抓住自己的手,身后的人吃痛的叫了出来,但还是没松开手,反而拉得更紧了。

        刚才一直被按在地上疯打的张诚也冒起了火,想甩开拉着他的人和纪柏暮继续打,但身后的人却用透着不满的声音说道:“够了,赶紧跑!在闹下去动静大了被老陈知道,我们都会被记过甚至通报的!”

        本就因为被想陷害的人抓现成而底气不足的张诚,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蔫了下来,冷静几秒后便果断跟着身后的人跑了。

        见人想跑,纪柏暮第一反应就是扑着追上去,但是却反而被身后的人抓住拦腰甩了出去,瘦削的身板摔在地上,而那人也乘机上前猛地关上门,然后跑了出去。

        等纪柏暮缓了缓摔得有点晕的头站起来打开门时,三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而听到动静的宿管阿姨也赶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

        当走近来看见门上被踹出来的凹陷变形时,宿管阿姨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你踹的?”

        纪柏暮脑子里还乱糟糟的,而且这也确实是他踹的,便选择缓缓地点头默认。

        “你、你……”宿管阿姨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平时看起来又乖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这样呢,她想不通,“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干?”

        阿姨似乎并没有看见跑走的三人,纪柏暮张张嘴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但脑子里清醒一些后,又放弃了。

        不得不说,张诚确实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不论真假,他都不能让这件事再传出去,他不想让那些传闻再继续发酵了。

        他几乎是用自暴自弃的语气开口道:“心情不好、而已。”

        “心情不好……”宿管阿姨又被气得一哽。

        纪柏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不再开口争辩,只是以默认的形式,承受着宿管阿姨对他的责备和训话。

        沉闷如同潮水上涨,淹没了他的肺与气管,压迫与窒息感占据了他的大脑。

        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像是如此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心里,几乎是以一个疯狂的频率回响着一个人的名字——丁旭升、丁旭升、丁旭升、丁旭升、丁旭升……

        纪柏暮感觉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几乎快要溃灭。

        他几乎是恍惚着神志从宿舍走到教学楼,又走进办公室里。

        “真是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老陈有些伤脑筋地挂掉了和宿管阿姨的通话,对一旁的纪柏暮道,“回头和你父母说一下,让他们转两百块钱给我,我会帮你交到财务室去申报赔偿的。”

        “嗯。”纪柏暮机械似地点了点头。

        老陈看了看他,有些担心道:“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

        纪柏暮摇了摇头,不说话。

        老陈的神色里闪过些许困惑,她本来也觉得古怪,纪柏暮这个孩子虽然有些不合群,但也实在不是会做这种事的性格。

        然而无论怎么问,纪柏暮就是不说,这样的情况她也无能为力了。

        “那好,你就先回去吧,记得晚上和你的父母打一个电话,”纪柏暮不说的话,她也不能逼问他,这不是她该做的事,“但是,如果有什么不顺心或者苦恼的事情不能自己解决的话,记得一定要和老师说哦,无论怎么样,老师会尽量替你分忧的,明白了吗?”

        纪柏暮眼里流过一闪而逝的神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那好,你去上课吧。”老陈道。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班上去。

        纪柏暮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向着班级跑过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看见他。

        “报告。”他站在门口,对着老吴喊道,但是神色异然明亮的眼睛直接追寻着那个人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了对方有些茫然的面孔——丁旭升!

        本来是数学晚自习,纪柏暮却几乎没有动过数学作业。

        从回到座位开始,他就开始写一张小纸条,他几乎是一股脑地把想说的所有重要或不重要的话写在上面,最后点明道:“晚上和我一起去操场上走走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和你说!”

        他把小纸条传出去,最后传到了丁旭升手上。

        其间,徐峰朝着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丁旭升拆开纸条看了后,似乎有些惊讶,尔后眼里流露出喜色地看了过来。

        而纪柏暮已经低下头看书了,虽然他完完全全看不进去,因为他的脑海里正疯狂地旋转——反弹的兴奋、对未知的恐惧与忧虑、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各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在其间疯狂地搅拌着,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个晚自习的。

        整个晚自习,两人也还是没有说话,他们都在等着。

        晚自习下课后,所有人要么涌向食堂赶宵夜,要么有说有笑地走回寝室。

        只有两个人,无言地走到一起,又无言地走向操场。

        空旷的操场上,寒风毫无阻碍,煞是凛人,丁旭升感慨了一句:“又是好久没有一起来了呢。”

        “说起来,似乎我们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说的呢。”丁旭升又笑了笑说道。

        两个人站在日光灯的灯口下,丁旭升看着纪柏暮,纪柏暮却不敢看向他。

        丁旭升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打腹稿。

        自己本来也应该打腹稿的,纪柏暮心里想道。

        “丁旭升,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哦?”丁旭升有些讶异,对方很少这样直接喊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平常,但他唇边的笑意不减,“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自己在这方面本应该更加怯弱的。

        但是,在当时是什么在控制着自己喊出那句话的呢,是逐渐闭环的感情?是走投无路的摇摆?是孤注一掷的渴望?

        纪柏暮过了很久都没有弄明白。

        他只知道,那之后再去思索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他最终还是喊出了那句话:“我喜欢你!”

        黑夜里白如极昼的灯光下,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连知了都沉眠土壤的寒冬之夜里,只要无人说话,就能静若死潭。

        他终于抬起了头,却看见丁旭升凝滞的笑容,与缓缓睁大的眼睛里所透出的——清晰的迷茫与恐慌。

        终于,那些沸腾了一个晚上,让纪柏暮做出这个飞蛾扑火般的举动的焦躁与狂乱,在这一刻为冰雪所覆盖。

        世界仿佛凝滞,不再摇摆晃动,理智逐渐回笼,有什么岌岌可危的东西仿佛被冻成了冰雕来延缓着崩坏,只剩下冰冷肆意蔓延于胸口。

        纪柏暮转身逃走了。

        在过去,无论他如何极力掩饰和否认,可实际上,他仍然在心底留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如今,他终于在丁旭升的眼睛里看见了,他最害怕的,最想要逃避的,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当一切虚幻的崩碎后,只留下最初预到的与最后看清的真实。

        他越跑越远,越跑越快,像是要逃离这个世界一样。

        而这次,没有追上来的脚步,也没有拉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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